第145章

    厚厚的白色迷雾，遮挡住了视线，看不到身处的环境，就连自己的装扮也不甚清晰，只能看到大致的轮廓。
    然而，耳边震天响的战鼓声儿，还有那石破天惊的厮杀声却格外的清晰。
    睡梦中的程煜在这诡异的梦境中努力挣扎着，一颗慌乱的心被不安与恐惧充斥着，支配着。
    但任凭他怎么努力都走不出眼前的这片迷雾，他想大声呼救，却发现喉咙已然失语，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他只能认准一个方向拼命地向前奔跑着。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水从皮肤表面渗出，凝聚成大滴大滴的汗水沿着俊朗的脸颊，下颚流淌下来，打湿了胸前的衣服。湿哒哒的贴在身上好不难受。后背早已经被汗水浸湿，有一缕凉飕飕的感觉。
    就在他一路狂奔无果，以为自己会死在这无边无际的白雾中的时候，眼前透过了一道金光色带着红晕的光芒，穿透层层迷雾照在了他的身上。
    如同黎明的破晓一般，很快驱散了浓厚的迷雾。残阳似血，照亮了眼前这一方破碎的天地。
    战旗猎猎残破不全，满地狼烟，遍地狼籍，血流成河，尸山成堆。只一眼便能看出这是战场，且是对战无比惨烈的战场。
    程煜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禁皱眉，他不知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还有些地上的残兵败将，为何看上去都是同一个战队的人。敌军是谁？为什么一点儿痕迹都没留下来？
    他不由得低头朝着自己看去，画面一转，他整个人都傻掉了。
    这个一身黄金战甲，手握利刃的人是自己？他沿着手中的重剑看去，素手一抖心头巨震……
    “啊昱，啊昱。”文馨看着冷汗直流的男朋友实在太过不安，一个着急就直接上了手。
    她刚在他俊朗的脸上拍了几下，他就浑身一抖直接清醒了过来。
    文馨狠狠松了一口气，而程煜却浑身冰冷如坠冰窖。此刻他依旧沉碎在梦中最后的画面中久久不能回神。
    “啊煜，你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文馨担心的话拉回了他的心神，这一刻，他才感觉自己彻彻底底地活了过来。
    对上文馨那双神采奕奕的桃花眼时，他的心头一颤，下意识地回避着，不敢与她对视。
    他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明明梦境里的那张脸除了那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跟文馨长得并不相同。可是他就是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直到文馨用纸巾轻轻地为他擦去眼角的泪，他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竟然心痛到流泪而不自知的地步了吗？
    刚刚那个梦，到底是什么意思呢？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做这样的一个梦呢？
    “是哪儿不舒服吗？怎么不说话？”
    他仍就下意识地回避着她的眼睛：“没有，我很好不用担心。”
    文馨狐疑地朝着他看去，不为别的，只因他现在的样子，实在是不像没事儿的样子。
    程煜自己也知道，因为刚刚那个另他窒息的梦境，导致了他精神太过紧绷，文馨不相信他也是必然。但他仍就努力地扯出一抹温柔的笑意，企图说服她也是让她不再担心自己。
    与之一墙之隔的青勾，突然精神一振，他放开怀里的红衣，一句话都没来的及说，转身就冲进了病房里。
    一头雾水的红衣见状，回过神后紧随其后。
    刚刚空气中的那场波动，如果他没感觉错的话，是独属于那个人的气息。
    青勾并没有想过他会这么快进入觉醒状态，如今这样不知是福是祸。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自己不能插手，不管接下来故事发展的走向如何？他都只能在一旁冷眼旁观，不能插手。
    他眼神复杂的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红衣见他急冲冲地冲进来，以为出什么大事儿了呢，但是当她看到他一进病房就停下来，心忽地松了一口气，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也不知道这一切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总感觉病房里的气氛怪怪地，而且脑子里总感觉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自己遗忘了一般。
    程煜看到突然冲进来的青勾后，心蓦然地安定了下来，他想，自己刚刚的那个梦别人不知道，青勾一定能替自己解答清楚。
    文馨奇怪地看了一眼青勾和红衣，一下就发现了他们与之前的不同了。但是现在明显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现在最重要的是程煜，他的身体到底有没有问题？
    她一脸紧张地看着他：“真的不用叫医生再来检查一下吗？万一有什么他们忽略的地方呢？”
    程煜心绪难平，他有太多太多的疑问想要跟青勾沟通求证，所以根本没办法静下心来全心全意地回应她。
    “没事儿，出院吧。我真的没有哪里不舒服。”
    文馨虽然不放心，但最后仍就妥协了：“好，那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出去找岚儿一起给你办出院。”
    “我跟你一起吧。”
    “不用，你再躺这歇会儿。”
    文馨走了，红衣不用说自然会贴身跟随。
    青勾知他有话要说，谨慎地回头看了眼关闭的病房门，确认门被关得严丝合缝以后，这才飘到了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恭喜，不说说觉醒的感觉如何吗？东澜战神。”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成功让程煜乱了心神。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若不是他出口的声音有些抖，青勾可能就真的相信他一无所知了。
    他再次冷笑了一声：“呵呵，怎么？你当真不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吗？”
    青勾的眼神冷厉异常，看着他的眼神中满是愤怒与不屑，什么情绪都有一点点，但是唯独没有能与他说的那声儿恭喜对应得上的情绪。
    一句话几近把程煜打入深渊，万劫不复。心在颤抖，手也在颤抖。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青勾的身上，希望他能帮帮他，否认他脑海中那个让他恐惧害怕到手脚发凉的猜测。
    “青勾，文馨跟幽蘅是什么关系？”
    青勾直直地看着他，似乎想要看清他心底真实的想法儿。脸上的笑更冷了：“你说呢？”顿了顿他又说：“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的，不过你也不用心急，既然都已经开始觉醒了，又何必着急于这一时半刻的呢？等彻底觉醒自然一切都会清楚。”
    然而，他的回答并不能让程煜满意，他感觉自己正在被黑暗吞噬，而他急需要有人将他从那无边的黑暗地狱中拉出来。
    “青勾，你告诉我，我求你告诉我，文馨跟幽蘅没有任何关系。”
    见他如此，青勾的心痛快极了，他觉得自己多年为主人抱不平的郁气和怒火，终于有消减的那一天了。
    他看着程煜璀然一笑，手臂轻抬对他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嘘！”
    在程煜一脸痛苦与祈求中他又指了指天的方向：“天机不可泄露。时候到了，一切自会知晓。不急，不急。好好享受你的觉醒之路！”那笑容诡异的很，让程煜头皮发麻，遍体生寒。
    程煜颤抖着把毫无血色的脸埋进了自己的双手中。流下了痛彻心扉的泪。
    本以为，刚刚的梦不过是一个可怕一点儿的噩梦，不曾想，原来竟是自己觉醒了记忆。
    难怪，难怪……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只觉醒了这么一点点的记忆碎片？
    他用手用力地捶打自己的胸口，很疼，但是却敌不过胸腔内的心痛，心脏传来的痛实在太过清晰，浓烈。
    门外有脚步声儿由远及近，他赶忙擦干自己的眼泪，调整自己的呼吸。
    “咔哒！”一声儿，病房的门应声而开。文馨和叶岚儿相继走了进来。
    程煜若无其事地对着她们笑：“这么快就办好啦，你们俩动作倒是快。”
    文馨的眉头微微皱起：“你眼睛怎么红了？”
    “哦，我刚刚眼睛突然有点痒，没忍住就揉了两下，怎么？红得跟严重吗？”
    他的语气实在太过自然，让文馨想要怀疑都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但她仍就有些不大相信。但见他精神和情绪都还不错，便也没有再说什么。
    “对了，青勾呢？”
    “你们走后不久他就出去了，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程煜想，他这说的应该算实话，不算说谎。毕竟，青勾确实是在她们走后走的，而且走的时候也真的没有跟他打招呼，他只是在陈述事实，绝对不是在告状，绝对，不是。
    程煜自从进入觉醒状态以后，文馨就感觉他跟以前不同了，但是具体是哪里不一样了又说不太上来。弄得她甚至以为自己哪里出了问题，整天疑神疑鬼的，矛盾不已。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是感觉他跟自己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好像很紧张，有时候看自己的眼神也有点儿复杂。有几次忍不住问他也没能问出什么来，这让文馨心里有些不舒服。
    再说程煜有了之前象征着记忆觉醒的那个梦，他以为自己会很快觉醒全部的记忆，但是，接下来的一段日子他都过得十分平静，再没有觉醒任何哪怕是一丁点儿的记忆碎片。若不是那天青勾在病房说的那番话一直在他耳边回荡，他都要以为那天的梦就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噩梦了。
    虽然他之后没再做梦，但是那天梦中的情景却无时无刻不在他的脑海中回放。刺激着他敏感脆弱的神经。
    他的心也没有一刻是安宁的，梦里最后的那个画面已然成了他的梦魇，变成了他的心魔。每每想起，心都像是万箭穿心般疼得他喘不过气。
    他需要知道全部的真相，他需要救赎。但是那唯一一个知晓内情的鬼却不肯给他答案。
    他能感受到，每每自己陷入痛苦的时候，青勾都会很开心。有时候他甚至会想，他说的天机不可泄露是不是在骗自己。他也会想，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就相信了他的话，认定了自己在上一世亏欠了文馨是不是真的？那些亏欠的背后会不会有什么隐情和误会。但是他却不敢赌，他只能选择相信，因为这一世他输不起。
    不管青勾以前说的是真是假，哪怕他说的话里只有百分之一是真话，那么，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按照他的话去做，去遵守他口中所为的不能泄露的天机。只因为她是他这一辈子不能失去之重。
    他知道自己因为心中对她有愧，尽管自己已经努力控制情绪了，但是仍就有所泄露，让她发现了端倪。
    他也在一直一遍又一遍的跟自己说，程煜，别再想那些有的没得，别再纠结上一世的事情，那些事已经成为了过去，好好珍惜这一辈子的缘分，好好爱她就好。但是无论自己怎么叮嘱自己都没有用，因为他总是在不经意间想到那个梦里的恐怖画面。
    只要一想到是自己……他就连靠近她都需要莫大的勇气。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他真的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心安理得地享受跟她在一起的时光。
    “程煜，你到底怎么了？别再跟我说你没事儿这种傻话。连你自己都哄骗不了的话，你又何苦说出来骗我呢？”
    程煜：“……对不起。”
    “你，”
    “程煜，我们在恋爱，你能不能别这样？不要每次我一提到这件事儿你就这幅愧疚自责的样子行吗？”
    “我真的是想不明白，你到底在跟我隐藏什么？我们之间难道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程煜：“……”对不起，馨儿，都是我的错，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能说。
    看着她受伤的样子，他心如刀绞。一颗心早已经被折磨的千疮百孔。
    文馨是真的伤心，但是更多的还是心疼他。她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情侣之间也应该保留一定的个人空间。
    但是，这才多久，看着他消瘦了一圈的脸庞，她真的心疼得要死。程煜喜欢她，她是知道的，她也从不怀疑他对自己的爱。但是他这个状态要是说跟自己没关系，她是真的说死都不相信。
    她觉得，她或许该逼他一下。逼出他的心里话，弄清楚原因症结所在。然后两个人共同一起解决掉它。
    做好决定的她虎着一张脸：“程煜，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到底说不说？”
    程煜心里一紧，慌得不成样子，这件事儿不知道被青勾明里暗里叮嘱过多少遍，实话肯定是不能说的。但是如今看馨儿这态度，若是自己不说些什么的话，让她伤心事儿小，把人气跑了事儿就大了，到时候就是自己能说的时候恐怕都找不到倾听的对象了。这种得不偿失的事儿他是一定一定不会做的。
    然而，下定决心逼他一把的文馨，根本不会给他太多的时间让他考虑。
    就在程煜想办法想得头疼的时候，文馨先一步开了口：“OK，我不不逼你。你不想说就算了。”
    程煜紧绷的这口气还没来得松就又听到她说：“这些日子，我想了一下，我有点儿累了，不想再继续这个样子往下走了，咱们俩就这样吧。”
    说完，她掉头转身就走。
    程煜当即就傻眼了，什么意思？什么叫太累不想继续，就这样吧？
    然而，行动终究是比大脑更快一步做出了反应。
    他人还没有从被抛弃的话中回过神，整个人就已经跑出去把人拦了下来。
    程煜吓得脸都白了，心一抽一抽地疼着。他哪里能够想到，一向善良乖巧的女盆友是为了逼出他的真心话而故意说那些类似分手的话来逼他说真话啊。
    文馨虽是故意而为，但是，看到程煜被自己吓成了这样，心里亦是心疼不已。但没得到自己想听的话，这戏就还得演下去。
    咬咬牙，她冰着一张脸，眼神里满是受伤：“让开。”
    殊不知她的这幅表情，简直就是活生生地往他心里插刀子。
    程煜看向她的眼神里满是哀求，哑着嗓子：“熙儿，我”
    “呵，怎么？还没想好怎么骗我？”
    “不是的，我”
    “很好，看来你已经想到骗我的说辞了。”
    她打定了主意步步紧逼，丝毫不给他说废话的机会。
    程煜的一颗心都疼成了筛子，四处漏风，怎么堵都堵不上。
    “不会，我不会骗你，这辈子都不会。我”都告诉你。
    这一次文馨没有打断她的话，但是他自己却在临门一脚的时候果断踩下了刹车。
    青勾满面怒容地瞪着他，让他想假装不在意都做不到。
    文馨看着突然闭嘴的人，想都没想就要朝着旁边退了几步，那意图太过明显，除了越过他程煜根本不做他想。
    他赶忙跟着移动，再次把她拦截下来，且为了她防止逃走，直接把人抱进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