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树妖走后梅远并没有立刻关上窗户，他站在原地，眼睛向远方眺望着。
    如果细看的话，不难发现他的眼里是虚空的，虚无缥缈的，根本没有着力点。很显然，他不是看不清黑夜中的景色，他只是神思不在此而已。
    林间的山风吹过，深山的夜里温度向来寒凉。山风一吹，裸露在外的皮肤自然颤栗。
    梅远紧皱的眉头一下就松了下来，他若有所感地抬手掐算了一卦。
    随即右侧嘴角轻轻牵起，露出一抹略显邪恶的笑容喃喃自语道：“原来如此！”
    深夜，医院的走廊里越发的安静，在深夜来过医院的人都应该知晓，尽管炽烈的灯把走廊照得通明，但仍就掩饰不住那股子阴森恐怖的劲儿。
    文馨觉得，自己一定是受恐怖电影医院不干净套路的影响，不然为何她怎么也会觉得有点儿后背发麻的感觉呢？
    电梯“叮——”地一声儿轻响，她提着夜宵就走了出去。
    走廊的灯突然闪烁了一下，文馨也没往心里去。一直低头走着给许久没有联系的好闺蜜发消息，不知何时身后传来了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儿。这在医院里甚是常见，文馨想都没想就直接忽略了。丝毫提不起一丝好奇心。不曾想，下一秒，一只苍老褶皱的手就搭在了她的左肩上。
    她随手把编辑好的消息发给桐桐。转头顺着手臂向手的主人脸上看去。
    许是她眼中的不解太过明显，一身保洁阿姨打扮，脸色略显严肃的阿姨朝着她笑了笑。然后拍了拍她的肩膀指了指一旁的指示牌。
    文馨一脸狐疑地顺着她的手看过去。好家伙！一行大字映入眼帘吓得文馨后背冷汗都流出来了。
    她看着“太平间，闲人免进。”七个大字连连跟保洁阿姨道谢。
    保洁阿姨可能是个哑人，笑着对她点点头，又摆了摆手。然后指了指她又指了指电梯的方向。
    文馨再次道谢，然后火速跟在保洁阿姨的身后朝电梯的走去。
    她看了眼负一层的指示标识头皮有些发麻。又看到阻挡电梯运行的水桶。默默地跟保洁阿姨进了电梯。
    电梯楼层的按键上，五楼的按键还在亮着。文馨在心里暗骂自己上电梯时太过大意。连上行下行都没搞清楚。又想到自己差点儿进太平间逛一圈儿，想想就有些后怕。
    保洁阿姨按了8楼的按键，文馨笑着再次表达自己的谢意，然后解释了自己大意闹出的误会。保洁阿姨只是笑着点点头。
    一番折腾，回到五楼病房门口的时候，文馨莫名松了口气。
    透过门上镂空的玻璃可以清楚地看到病房里的情况。
    很显然，程志宏还没有醒，程煜坐在他的床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桌子上的水杯里装着半杯白水还在冒着热气。
    她放弃了敲门的想法儿，轻轻地扭转门把手走了进去。
    程煜听声儿看过来，眼神中有一瞬间的惊讶和惊喜：“你没走？”
    文馨：……这不是废话吗？这孩子是累傻了？
    “嗯，我下楼给你买了点儿宵夜。你趁热吃吧。”
    程煜的心猝不及防地被烫了一下，温暖感动得不行：“谢谢，你吃了吗？”
    文馨点点头：“嗯，我在楼下吃了一点儿。你吃吧，我出去呆会儿。就在门外，你有事儿叫我就好。”
    程煜有心挽留，可还没等他开口，文馨的电话就响了。于是他就这么傻傻地看着她一边接电话一边走了出去。
    他看着手里的夜宵一个劲儿地傻笑，他觉得自己还没吃仿佛就已经撑了。
    三两下解决了夜宵，程煜决定起身去扔垃圾，顺便把文馨叫进来。
    然而，病房外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心没来由地一阵失落，紧接着就是一慌。他知道文馨从不轻易许诺，但是一旦她说了，就都会尽力做到。如今她人却不在，他赶忙拨打她的电话。
    一阵清脆悦耳的手机铃声儿从洗手间的方向传了出来，程煜寻着声音走了过去。
    文馨急急地甩了甩手上的水，又下意识地想要在自己的裤子上抹两下。然而，这一伸手就怔住了，她在外面，而且现在穿的是裙子。
    手机还在响，带着水印儿的手划过手机屏幕，还没等说话，就迎面遇到了带着电话找来的程煜。
    “额……”
    “我出来扔垃圾，见你不在。所以……”
    文馨看了眼他手里的垃圾，指了指身后的垃圾桶。然后十分自然地挂断了电话。
    程煜丢完垃圾一转身，刚好看到背对着他的文馨直愣愣地朝着一旁栽倒。当下一惊，心脏都要吓停了。想都没想就冲过去把人接在了怀里。
    他抱起文馨在走廊里一顿大喊，护士站的值班小护士闻声儿第一个跑了过来。
    她简单的看了一下文馨的情况，一张平凡得小脸，当即黑出了不平凡的高度。
    “你这人怎么回事儿？大半夜地耍我们医护人员玩儿有意思吗？长得像模像样的怎么净干捉弄人的事儿啊？”
    程煜被骂得一脸懵逼。一时间净不知道如何回嘴。
    一个值班医生小跑着过来：“怎么了这是？刚是谁叫医生？”
    小护士赶忙换上一张笑容满面的脸：“宋医生，没事儿，就一个装睡的，捉弄人的，您累了一晚上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装睡两个字仿佛一道闪电批在了程煜的脑子上，他赶忙朝着墙壁上的挂钟看去，凌晨三点零二。一瞬间他的心就放了下来。
    宋医生是个年轻且责任心极强的医生，听到小护士的话狠狠地皱了皱眉，显然对她对患者的态度十分不瞒，瞪了她一眼，但是到底没说什么重话。
    “把患者抱到处置室我给她检查一下吧。”
    程煜有些尴尬地说道：“医生，抱歉，是我没弄清楚，她应该只是太困睡着了。就不麻烦您了。”
    一旁被宋医生瞪了的小护士委屈的不行，此刻在听到他这么说以后，一个没忍住，当即就甩了个眼刀子过来。
    程煜只当没看到不予理会。虽然他对于刚刚小护士的态度也极度不满，但是看在这个后来的医生份儿上，他也没有多说什么。
    宋医生听他如此说，紧皱的眉头并没有因此放松，他一脸不赞同地看着程煜：“这样吧，本着我院对患者认真负责的原则，我看你还是让我给她检查一下吧，这样你放心，我也安心。”
    程煜一听也是这么个道理，尽管他心里知道，文馨应该只是睡着了，但是，毕竟是自己的猜测，让医生帮忙看一下应该也没什么不好的。
    宋医生一边给文馨做检查，一边跟程煜询问情况，十分的专业。
    “没什么问题，确实是睡着了。”
    “谢谢您宋医生。”
    宋医生看着他额头急出的冷汗，难得的起了跟患者家属开玩笑的心思，他看着程煜笑着打趣儿：“女朋友？”
    程煜的小脸儿腾地一下就红了：“还，还不是。”
    宋医生看着他红得跟番茄一样的脸色，觉得有趣儿：“未成年？”
    程煜的脸更红了：“成年了。”
    宋医生从他身旁路过的时候，一脸姨夫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你加油！”
    说着，就越过他走了出去。
    程煜因为他这句加油的话，耳朵上都爬上了一抹红晕。
    然后就听到身后传来了宋医生自言自语地说的那句：“年轻，真好。”
    程煜看着熟睡的文馨，一颗心软得一塌糊涂，满满涨涨的。
    在护士站临时租了一张单人床放在程志宏的病房里，然后把文馨从处置室里接了回来。
    程志宏是在五点左右苏醒的，可能是因为昏睡太久的原因，他的眼睛最开始时有一瞬间的迷茫，眼神也有些涣散。
    程煜的眼底闪过一瞬间的惊喜，心中似乎有什么稳稳地安定了下来，意识到自己想法儿的他的心里不免有些烦躁，别扭。
    但他仍就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轻声儿说道：“你醒了？有哪里不舒服吗？我帮你叫医生。”
    程志宏转头朝着声音的源头看去，慢慢的眼神开始聚焦，大脑也随之清醒。
    过往种种如同走马灯一般，一幕幕在脑海里不停地闪现着。
    未语泪先流，两行清泪顺着他缓缓闭上的眼角流了下来。
    豆大的泪滴，顺着眼角的皱纹沿着耳朵，最后没入了头下的枕头里。
    程煜眉头微皱，脑子有点儿懵。说实话，他有点儿看不懂面前的人。
    无声儿地叹了口气，程煜起身抬手就要去按病床上方的呼叫铃。却在手指触碰到按扭的那一刻，听到了一声儿苍老沙哑到极致的“对不起。”
    他手下动作一顿，心莫名地涌上了大量的委屈情绪。他眼底发红，低头朝他的脸上看去，意料之外的，对上的是一双历经沧桑满是愧疚自责的复杂眼神。
    程煜的心在这一刻，不可抑制地痛了一下，然后用力地按下了呼叫铃。
    很快，值班的宋医生就带着几名护士推门走了进来。经过一番检查和询问，见恢复的不错没什么问题，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