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程煜抬手打断了文馨的话，他不觉得文馨有错，也不觉得她的话有冒犯到自己。他不能因为自己不适应，被问到不想面对的问题怪到无辜的人身上去。
    “没事，文馨，你不必道歉。我知道你是好意，是我不好，吓到你了吧？”
    文馨看着这样的程煜心更疼了，胸口闷得像是被压了一块儿大石一般，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她眼中的心疼丝毫不加掩饰，看得程煜一愣，莫名的感觉自己的心被烫了一下。
    不知为何，他突然就有了想一吐为快的想法儿。
    这是程煜第一次有想要找个人倾吐过往的想法儿。而且这个想法刚一冒头就如同雨后的春笋一般瞬间窜了起来。
    “文馨，有心情听听我的故事吗？”
    文馨一愣，随后点点头：“好，你说。我保证做一个合格的聆听者。”
    程煜被她认真的可爱模样逗笑了。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在我爸心里他一直认为是我的存在克死了我妈妈。”
    文馨拿着筷子的手蓦然握紧了，另一只放在桌子下的手也死死地攥了起来。心感觉有些刺痛。
    程煜的话还在继续，他嘴角带着淡淡的笑，眉宇之间有着淡淡的忧伤。
    文馨不知道，到底是怎样的情况才会让一个人把悲伤和难过两种极端的情绪，同时在脸上展现出来。
    程煜的话还在继续，文馨只能一边心痛一边认真地听着，莫名的她不想错过任何细节。
    “自从我有记忆以来，就没在我爸爸面前看过任何一个笑脸，他总是很忙，也很少回家。我们有时候一年也见不了几次面。后来长大了一些，我知道了，他之所以不回家不是因为他忙得没有时间，而是因为他根本就不住在那个家里。那个家，不过是他为我准备的一个放养的牢笼罢了。
    他不喜欢我，甚至是有些恨我。
    因为他一直认为如果没有我，我妈妈就不会那么早死。
    有时候我就想，他既然这么恨我讨厌我，为什么还要请人照顾我呢？为什么不干脆让我自生自灭呢？后来我猜他应该是看在我妈妈的面子，毕竟我的身体里有一半是我妈妈的血液。”
    “文馨，你知道吗？为了讨他喜欢，让他多看我一眼。我真的很努力的。我努力读书，努力的自立，独立。不给他添麻烦。”
    “我八岁的时候就自己做饭吃了，一个人住一个房子。就住在冯叔家隔壁。”
    “他一年能来看我两次，一次是我生日的时候，一次就是我妈妈忌日的时候，他会特意开车去接上我，然后带我一起去看我妈妈。但他却从不送我回来。可即便是这样，我都会高兴上很久。”
    “尽管我从不犯错，家里的奖状多得可以铺满整间房子的地板。可他却从来没为我骄傲过，他甚至连我的家长会都让他的秘书帮他出席。”
    “直到高考后的某一天，他突然出现在了我面前，难得的，他破天荒地第一次对我笑了。我当时好高兴，好高兴。我以为他终于放下了心结，愿意跟我好好相处了。最后事实证明我想多了。”
    “如果，不是你告诉树鼩精的事情，我还会傻傻地生活在他给我编织的梦里呢。
    那天他笑着跟我说，他错了，这些年不该这么对我。希望我能给他一个补救的机会。
    他还说不想我读江大，离家太远了。执意让我留在原城读夜大。”
    “我还记得他当时是这么跟我说的，他说：“儿子，你读不读书都不重要，有没有学历都无所谓，爸爸这么多年努力打拼下来的成就，将来都是你的，即便你什么都不做也够你活几辈子了。听爸爸的话好不好？留在原城，我们父子错过这么多年，爸爸老了，你就当给爸爸一个补偿你这么多年缺失父爱的一个机会好不好？””
    程煜说道这里的时候，忍不住地笑了：“呵呵……呵呵呵……”
    “文馨，你说我是不是这世上最大的傻瓜？竟然连这么低劣的谎言都看不穿。还傻傻地相信了。义无反顾。”
    程煜最后还是哭了，无声的泪流，看的文馨的一颗心都跟着碎了碎。
    她知道，程煜不傻，他就是太过渴望得到父爱了。
    这一刻，文馨是狠程爸爸的，这样的人不配做人父亲。
    她又想到了自己，想到了那个从小把她含在嘴里捧在手心的爸爸。
    她很庆幸，她妈妈给她找了这样一个好爸爸。
    她递了两张纸给程煜：“他不配，总有一日他会后悔的。”
    程煜擦了擦眼泪笑了：“不重要了，那天，你告诉了我树鼩精的事情之后，我去找过他，从那天开始我就跟他断绝了父子关系。然后从他给我买的房子里搬了出来，租了现在这个小小的一居室。”
    “没想到竟然还跟你成为了一栋楼里的邻居。世界可真小。”
    哭红的桃花眼别有一番迷人的滋味。至少在文馨看来是这样的。
    她感觉这样的桃花眼更加的夺魂摄魄了。她不敢再看下去，把头别向了一旁。
    程煜的故事讲完了，摆在她面前的程煜特意为她做得溜肝尖也见了底。
    再次看了眼桌上的四个菜，文馨的心境跟刚刚完全不同了。
    之前她以为，程煜做这些菜是因为喜欢吃素，现在在她看来却未必了。
    他与之前所有的人事物都做了了结。一个十八岁的男孩，他能有哪些收入来源？
    但凡他手头富裕一点点，他都不会来这里租房子了吧。因为这里实在是太差了。
    可即便是这样，他还是给自己做了这样一盘溜肝尖。
    文馨觉得，她这一天似乎是把自己这一辈子对外人的感动，都用光了。
    程煜，真的太暖，太贴心了。
    这么好的他不应该承受这么多不公平的命运。
    她想帮帮他，却不知该怎么做才能在不伤害他自尊心的情况下帮助到他。
    “程煜，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呀？”
    “主要是一些钟点工。家教，送外卖，发传单什么的都做。”
    文馨一听当即有了一个绝妙的主意浮上了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