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六 殊挚同归(五)

    某年某月，我遇到一堵墙，我一头撞了过去，人没死，青春替我抵了命。
    ——————————
    “明白！”三班的女生疯狂尖叫，个个迷醉地看着陆挚。
    陆挚的俊脸却泛起不悦，眉头一皱走到后面三排男生面前，“都没吃饭吗？”
    “明白……”
    男生有气无力地回答。
    “大点声！你们是还在妈妈怀里吃奶是吧？”陆挚毫不客气地道。
    男生们被激怒，大声吼道，“明白！”
    阿芷长得矮，站在第二排的最边上，阳光照哪不好非照她身上，都快晒晕了，自然对这架子大得跟什么似的陆挚更加不待见。
    吹口气，额前的空气刘海稍稍扬了起来，阿芷小声嘟囔着，“可给你牛的，教室里那么凉快不待着，非得搁这儿耀武扬威瞎嘚瑟。”
    “听说这次陆学长又拿了国家奖学金，而且参加物理竞赛拿了全国一等奖，”蔡方雅在旁边艳羡地说，“天才就是天才，也就比我们大一岁而已，听说他都收到MIT（美国麻省理工学院）的offer了。”
    “比你大一岁，那不就跟我一样大吗？”阿芷一听年龄和她差不多，更加不屑一顾，“我要是不晚上学一年，我也可以。”
    旁边有女生听不下去了，出言讥讽，“最起码人家拿到了吧？你呢？你现在还才高一呢。”
    阿芷转头看向她，哟，熟人。
    开学那两天因为发新书阿芷和她吵了一架，从那之后无论阿芷做什么，她总要出来冷嘲热讽一番，两个人互不待见。
    “哟，白一雯，”阿芷压低了声音，“您老是收钱了吗？十句离不开替他说好话。有什么了不起的啊？参加全国竞赛就很牛了？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而已，真当他还能有什么本事呢？”
    白一雯还要反驳，就听陆挚又训话了。
    “所以，你们一定要记住，教官和导员的话就是命令，在训练营上，你们要做的就是无条件服从，明白吗？”
    “明白！”
    这次全班声音都大了些。
    “那好，”陆挚明显对他们的表现很满意，环视一圈点了点头，突然喝了一嗓子，“第二排第一列，康云芷，出列！”
    ——————————
    阿芷正在跟白一雯互怼，一心想着要在言语上压倒对方，所以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自己被点了名，直到蔡方雅使劲儿捅了捅她。
    阿芷这才反应过来，扭头看向蔡方雅。
    蔡方雅神情畏畏缩缩的，示意她朝前看。
    “康云芷，出列。”陆挚极有耐心，又命令了句。
    “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阿芷小声问。
    “废话，助教要记住所有新生的名字，”白一雯翻了个白眼，“而且你之前在球场上让他那么难堪，陆学长能不记住你？”
    阿芷对她的说法不以为然，大大咧咧出列。
    一个班四十双眼睛都在盯着她，其中一双是陆挚。
    “我刚刚都说了些什么。”
    阿芷不耐烦地掀了掀眼皮，“陆助教说，在训练营上要做到无条件服从。”
    “回答问题之前要喊报告。”
    “报告。”阿芷懒洋洋的。
    “既然知道这是在训练营上，教官训话的时候你为什么要私自讲话，什么话那么重要非得现在说？”陆挚表情严肃。
    阿芷使劲回想了一下，她有讲话吗？
    啊，还真有。
    陆挚在前面嘚啵嘚啵个没完的时候，她也在下面跟白一雯嘚啵嘚啵的。
    “我是新生，不知道训练营上的规矩，”阿芷一副承认错误的模样，紧跟着想起什么，立马又道，“补上报告二字。”
    逗得旁边的三班同学全都笑出声来。
    陆挚依然板着脸，转头看向新生，又是一嗓子，“蔡方雅，白一雯，出列！”
    被点到名字的两人浑身一激灵，恹恹出列。
    “不管是教官，还是助教，训话的时候都要认真对待，不允许交头接耳，这是你吗要服从的第一条纪律，明白吗？”
    “明白！”新生们再次大喊。
    阿芷看着十分无语，搞得跟真事儿一样。
    “三个人站成一排，向右看。”陆挚的视线又落到这边来。
    阿芷闲闲地站在原地没动，蔡方雅和白一雯赶忙向她靠齐。
    “你们三个，罚站十分钟，不准稍息不准动，”陆挚说着又看向其他人，“其他人马上回自己的宿舍，放好东西换上衣服回到训练营，记住，只有十分钟的时间。听口令，向后转，齐步走。”
    三班的同学走了，只剩下阿芷三人。
    “你们三个听好，十分钟后回宿舍，放东西，换衣服。”陆挚清淡开口。
    蔡方雅和白一雯赶忙答应。
    阿芷抿着嘴唇没声儿。
    “康云芷！”
    “报告，知道了。”阿芷心里简直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她以为陆挚让其他新生回去自己也就走了，结果，他陪着她们足足站了十分钟。
    十分钟，换成平常过得那是相当快，但要是在训练营上，十分钟就好像十个小时那样半场。
    阿芷一大早就从学校出发来了军队，先是坐了将近两个小时大巴车，然后又徒步一个小时，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跟难民似的，到了训练营又是一阵训话，这么折腾了将近小半天早就体力不支了。
    这会儿又要顶着尚算毒辣的太阳，还不能动不能说话的，跟僵尸一样。
    不对。僵尸都能动。
    她心里想，这个时候要是谁给她塞把刀，她绝对能一刀子捅在不远处的那个男人身上。
    带着太阳镜的陆挚面无表情的，始终负手而立，岿然不动，迷彩的军帽檐有板有眼，衬得他五官也分外棱角分明。
    阿芷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转，朝着他的方向悄悄打量，当真是一动不动的。
    她心里冷哼了一声，敢情这是在公报私仇呢。
    好不容易罚站完回了宿舍放行李换衣服，果真就只有十分钟，然后终于来到了训练营。
    阿芷才终于体会到什么是七中的魔鬼式训练了，以前初中的军训只能说算个屁。
    她压根没想到七中校领导会这么狠，将一群中考拔尖的尖子生跟真正的新兵蛋子混在一起训练，她真的想仰头问苍天，这真的是她该待的地方吗？
    而从那一天开始，阿芷也算是和陆挚彻底杠上了。
    第一天的训练与初中经历过的大同小异，首先就是练习踢正步。
    男生和女生同时练习，教官指导要领，然后让助教配合他协助新生们练习。
    阿芷细胳膊细腿的，小身板也还好，蔡方雅长得高，重心高得多，平衡力又差，踢一两步就站不稳了。
    于是在踢开第一步要保持一分钟的时候，蔡方雅总是第一个摔倒，然后接二连三有人摔倒。
    阿芷的体力也没好到哪去，她从小娇生惯养的哪里吃过这种苦，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但每当一看到陆挚那张面无表情跟扑克似的脸就硬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咬牙忍住了。
    直到，阿芷被后面一排的白一雯绊倒了。
    她很怀疑白一雯是故意的，否则她们俩都不在一排，怎么踢个正步还能踢到她这里来？
    “起来，继续练习。”陆挚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们。
    白一雯爬起来了。
    但阿芷说什么都不站起来，坐在地上暗自生气。
    “康云芷，你给我起来。”头顶上是陆挚低沉的命令。
    阿芷咬了咬牙，站起身，“报告。”
    “讲。”
    “我不理解。”
    “不理解什么。”陆挚语气平淡。
    “我们只是学生，又不是来入伍当兵的，用得着接受这么严格的训练吗？”事实上阿芷更想骂白一雯一顿问她是不是故意使坏，但一想到白一雯刚刚也因为她被陆挚罚站，心里的怒火多多少少熄灭了些，但对陆挚的厌恶还是与秒俱增。
    训练踢正步的时候，陆挚已经摘了太阳镜，如此一来，阿芷更加清晰地察觉到他目光的变化，极为暗沉。
    “身体素质是对一个学生最基本的要求，需要克服重重困难，”陆挚面无表情，“而你们是一个集体，不但要有坚强的意志和耐力，更要有团队协作精神，这一点和军人大同小异，有问题吗？”
    阿芷悻悻的，有点哑口无言。
    陆挚走到她面前，盯着她，眼里带了点嘲笑，“当然，如果有个别同学觉得自己坚持不下去，也可以向我或者教官打报告离开训练营，那么，她将会成为其中建校以来首个被通报临阵脱逃的新生。”
    其他人都在瞅着阿芷。
    阿芷向来不服输的性子就出来了，脖子一梗，重新归队训练。
    终于到了晚餐的时间，所有人都累得跟狗一样，尤其是阿芷，为了不让陆挚抓到把柄有机会骂她，她力求每个动作都做到完美，结果双腿就跟瘫痪了似的，恨不得连滚带爬地回宿舍躺着。
    阿芷狼吞虎咽地扒了几口饭，下一秒冲到垃圾桶旁边全吐了出来。
    陆挚坐在助教那一桌，抬眼皮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也没上前，照常吃饭。
    蔡方雅关心地问，“阿芷，你没事吧？”
    阿芷无力地靠着墙，脸色苍白，“我有点恶心。”
    食堂里人多，又都是刚训练完的，各种各样的味道难免混杂在一起，再加上饭菜本身就不怎么好吃，阿芷只觉得自己快要被熏死过去了，胃里翻江倒海的。
    白一雯却以为她是大小姐脾气又犯了，冷嘲热讽道：“耍什么小姐脾气？这里吃的都是大锅饭，还当在你们家厨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