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我相信他

    我想和你互相浪费，一起虚度短的沉默，长的无意义，一起消磨精致而苍老的宇宙。
    ——李元胜
    ——————————
    夜色早已深重，空气中的血腥味和火药味混杂在一起，四周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冬醒撑着剧痛的手臂从地上爬起来，紧跟着转头，眼前一片白光闪过。
    就像陆擎结婚的那天早上，她从国道上径直冲下山崖的感觉一样。
    司临早已下了车，快步朝着这边跑过来，边跑边喊，“班长！”
    冬醒这才猛地反应过来，踉跄着冲向倒在人行道中央的陆擎。
    他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嘴唇颤抖着，鲜血不断地从嘴角流出来，往日深邃的眼眸里早已没了光彩，右手不断地想要抬起来，却无能为力。
    “阿擎……”冬醒跌跌撞撞地跪在他身边，紧紧握住了他的手，又是一声凄厉的叫喊，“阿擎！”
    旁边已经有围观的群众叫了救护车，司临跟着冲过来，看清这一幕后吓到近乎失声。
    司临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亲眼看见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就这么倒在了血泊中。
    “阿擎，”冬醒死死地攥着陆擎的手，不断地叫着他的名字，“阿擎，阿擎……”
    她的手上，衣服上都是陆擎的血。
    她不敢动他，因为他的后脑浸在血泊中。
    手里的白色洋桔梗早已散落了一地，残破的花瓣躺在暗红色的血泊里，渐渐被陆擎的鲜血染红……
    他旁边不过一米远的距离，有一处明显的黑色痕迹，是强制性刹车留下的。
    “司临，司临，”冬醒想起什么，冲着司临吼道，“马上报警，快，报警！”
    她不认为这是一场意外，这辆车很明确就是冲着她来的，只不过是陆擎代替了她。
    “好，好。”司临恨不得将那个肇事逃逸的司机千刀万剐，马上拿出手机拨打了110。
    冬醒也顾不上其他，只能靠喊陆擎的名字唤起他仅存的意识，她不断用衣袖给他擦拭嘴角的血，可那些鲜艳的红色液体还是不停地流出来，流出来……
    冬醒的手不听使唤地颤抖着，嘴里源源不断地念着，“阿擎，阿擎，你看着我，你不要闭眼，你看着我，你会没事的，你看着我……”
    陆擎像是听到了她的声音，在努力的抬起眼皮看她。
    一股股腥甜的味道直窜喉咙，冬醒好不容易才压下去后，她轻声说：“阿擎，你不能闭上眼睛，你还没吃到我妈做的饺子呢……”
    车祸中遭到重创的人，一旦闭上眼睛，支撑的信念倒塌后，后果便只有一个。
    冬醒不敢去想。
    陆擎的脸色惨白如纸，连薄唇亦失了血色。
    他一直尝试睁大眼睛看她，吃力地抬起手来想要触摸冬醒的脸。
    冬醒马上低下头，用脸去碰他的手，他的手，凉如冰雪，丝毫温度都不存留。
    “阿擎，你的手太冷了，”冬醒紧紧地用自己的手捂着他的手，“我给你捂一捂，捂一捂，就不冷了……”
    “小东西……”陆擎毫无颜色的薄唇轻轻动了动，艰难地唤了她的名字，“口……口袋……”
    后半句话她没听清楚，她靠近了他的嘴唇，才听到他不断地重复着，“口袋……口袋……”
    陆擎穿的是一身黑色的大衣，冬醒伸手往他的口袋里摸去。
    一个盒子。
    一个蓝色丝绒礼盒。
    那个她从陆擎的行李箱里拿出来的盒子。
    “礼……礼物……”陆擎依然在断断续续地说着话。
    冬醒打开，里面是一条镶着粉色钻石的项链。
    那日看见这盒子后，冬醒以为陆擎会主动向她告知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并未主动过问。
    然而陆擎却当没看见一样，对她闭口不提。
    她心里虽生气，却也没有多想。
    只当是送给哪个朋友的礼物。
    若是送给她的话，陆擎早就给了。
    她本以为这里面装的是枚戒指，却不曾想，竟是一条项链。
    项链，相恋。
    他是要向她表示自己的心意啊。
    莫大的悲怆如排山倒海般袭来，冬醒的心仿佛被一只巨大的手狠狠捏个稀烂，她将盒子关上，塞到陆擎手里，恶狠狠地说：“陆擎我告诉你，别想这样骗我把它取出来，我要你亲手为我戴上！”
    眼泪，跟随着一起掉落下来。
    陆擎轻轻笑了，他的嘴唇动不了，只能将眼睛微微弯了弧度，他的声音微弱，他说，“好……”
    冬醒又攥紧了他的手。
    司临打完报警电话，又通知了其他人，才回到陆擎身边，见他的瞳孔渐渐涣散，嘶吼道：“陆擎，你要真把我当兄弟就给我坚持住！你要是今天死在这里，我以后连看都不会去看你一眼！”
    他的话语听起来残忍无情，可他的眼圈已经发红，双手更是不可抑制地颤抖着。
    冬醒在害怕，他亦然。
    哪怕他们没有经历过眼前这样的场景，却也知道，陆擎的伤势，实在太重。
    他的生命在一点点流逝，也许下一秒，就会死去。
    冬醒只有不断地和他说话，防止他彻底闭上眼睛。
    救护车来得很快，几乎是和警车一同赶到。
    医护人员迅速冲破围观群众，以最快的速度将陆擎抬上了担架，冬醒紧紧跟随着上了车。
    尽管司临也想跟着一起去，然而救护车只允许一名家属陪同。
    更何况此时警察已经到了，他必须要留下来作为肇事现场的目击证人配合调查。
    冬醒以为自己可以陪在陆擎身边一起前往医院，却被告知只能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以免妨碍抢救。
    上车前，冬醒抓着司临的衣袖，强行镇定情绪，冷静地说，“司临，你听着，你留在这里，我会打电话叫我姐夫来，他是一名警察，会和你一起协助调查。”
    司临点点头，“那陆擎……”
    冬醒笑了，“我相信他。”
    ……
    救护车飞驰而去，警员疏散了议论纷纷的人群，司临被叫到一旁做笔录。
    警灯晃动着冰蓝色的光，于森凉夜色之下。
    地上的血迹渐渐干涸，那一片片被染红的花瓣，风过时，在血泊中轻轻晃动着……
    空气中的血腥味久久未散，令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