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上元

    一刹那又是两年光景。
    裴礼这两年常来往于衡靖山庄，与苏星原和苏裴怡也愈加熟络。
    本是孤默寡淡的性子，经过日日与二苏共处，竟也随他们做了许多荒唐事。
    比如山间狩猎遇野犬追逐，惹得三人皆毁了一身衣物；
    比如夜行亭间偷燃篝火，险些引燃了衡靖山庄的粮仓；
    比如偷骑烈马，摔得裴礼踝骨损伤，卧床足足一月；
    …………
    而这些大小祸事，从前顶多是苏星原挡在苏裴怡身前，替她多受些责罚。
    如今裴礼在侧，便全然交给了他来出面解决。
    苏韦温碍于裴礼并非本府子弟，他一句“我主张”“我负责”“是我不对”，惹得苏韦温实在无从责难。
    有了裴礼在，苏裴怡似乎是找到了新的避风港，而后，她与苏星原无论商谋何等祸事，都要带上裴礼一同前往。
    这二年光景，苏星原与苏裴怡似乎也对彼此间的暧昧之事心照不宣，却也未再挑明。
    特别是每每有裴礼在侧，两人更无心风月，却也无从尴尬。
    而这些年月，苏裴怡出落得愈加美丽大方，清秀可人，总也有不知情的媒人来府上提亲。但一听说她与这星原公子有婚约在身，便再也不来了。
    苏星原变成了苏裴怡的保护伞。苏星原也时时心想，这娇俏可人的女子已与自己绑定终身，无人能夺去了。
    可衡靖山庄上门的媒人再多，也比不过临江郡裴府的媒人纷来沓至。
    这两年来，裴礼已然成为临江郡广为流传的风流才子。特别这一年间，他连着三次，将许府请来的媒人赶出门去，更是名声大噪。
    人们都说，连郡守之女都敢拒绝，裴礼定非凡人。
    可这其中滋味，只有裴礼自己懂得。
    彼时初入年关，端月过半。
    正逢上元佳节。
    苏裴怡一大早就跑到苏韦温房中，缠着他晚上让自己去安泉镇的灯会玩耍。
    可苏韦温却如往年一般，以要“燃灯供佛”为由三言两语把她打发了。
    “为何城中百姓人人皆可去那灯会上燃灯，偏偏我们苏家要在佛堂里供奉才行？”苏裴怡问道。
    苏韦温笑言她孩童懵懂，只答道：“正月十五元夕节，乃上元天官赐福之辰。行商之人，更需得多加虔诚才能祈得福分。”
    “那为何苏星原不需要拜佛？偏偏我要留在这佛堂之中。”
    “你若是男儿，便也不用拜了。”
    苏裴怡知道爹爹只是搪塞，便也不敢多问了。
    只能在心里反复思索：爹爹也是男儿，怎也要拜佛？苏星原的娘亲也是女子，怎也可抛头露面？
    她不懂什么天官什么佛家，也不懂苏韦温为何总不肯让她去城中乡野。
    只知晓那上元灯会总是热闹非凡：花灯游船，锣鼓花脸。充街塞陌，聚戏朋游。鸣鼓聒天，燎炬照地。
    如此景色，可惜苏裴怡只能听人说来，偏偏一次都没有去过。
    往年上元节，苏星原随孔巧云逛了灯会回来，总是给苏裴怡带上几个花灯，同她讲灯会上遇到的戏耍，猜与她花灯上学来的字谜。
    而苏裴怡却只能随爹娘在佛堂跪坐的昏睡中度过，唯独那蜜糖馅的浮元子和苏星原带回来的糖人才能让她聊以慰藉。
    求爹爹未得侥幸，苏裴怡便去偏院找苏星原，想着让他今年灯会多带几朵荷花灯回来。
    幼离和空儿都喜欢，到时分与她们一人一朵，燃亮置于后院池水上，也算是沾了沾灯会的热闹。
    空儿是去年才来到府上的丫鬟，因在街头卖身葬父，被苏韦温看到甚觉可怜，就带回了衡靖山庄，与幼离一起，做了苏裴怡的贴身丫鬟。
    与幼离相比之下，空儿的性子更活泼一些，这一年来，也给苏裴怡的生活带来些许趣事。
    这花灯之事，便是空儿央求来的。
    苏裴怡一见到苏星原，就开门见山说道：“我今日要两只兔儿灯，三只荷花灯，不对……五只！”
    她贪心想要在这池中多置几只添些气氛。
    可苏星原今日却眉头不展，只与她说了一句：“我不去那灯会了。”
    “为何不去？”苏裴怡听着急了起来。
    苏星原想起清晨，孔巧云离开时与他的一番谈话，只感觉自己脑中似一团乱麻。
    可见到苏裴怡这般急切，他只得说道：“我娘亲回乡省亲。今日那灯会便不去了。”
    “婶婶回乡，怎你一人不可去得？”
    苏星原毫无兴致，只无心应答道：“那灯会年年如此，好不乏味。往年也是陪娘亲才去的。”
    可他再一抬头，看到苏裴怡满脸期待地模样，也不忍伤害，便努力弯起唇角，说道：“我今日便同你去那佛堂罚跪可好？”
    “不好不好！”苏裴怡气得在他身上乱敲了几下，“我想去而不得，你便是去也去腻了。”
    苏星原见这丫头对灯会之事这般执念，又想起只能藏于心间的那件事，忽然心中有了主意。
    他定了定心神，握住苏裴怡的双手，说道：“那不如今日，我带你同去那灯会。”
    “你又故意气我。明知爹爹不肯让我出去。”苏裴怡听言将那双手臂甩开，转过身去。
    “他不让你去，你便不去了？曾经几时见你如此听话。”
    “上元节与平日又不同。”
    苏裴怡从他那抽出手来，转身坐在秋千上。
    “平日里不给爹爹发现便是了，今天可是上元之日！若是爹爹娘亲晚上在佛堂等不到我，回来还不被他们打断了腿。别说是我，就连你也逃不掉。你脸上的晒伤可还痊愈了？”
    苏裴怡说着伸手在他脸上指了两下，提醒苏星原莫要再顶风作案。
    苏星原虽知此举鲁莽，但还是一副豁出去了的模样，说道：“怡儿若是喜欢，我有的是法子。”而后又故作惋惜道，“若是你不想去，那便算了。”
    “去！怡儿要去！”苏裴怡兴奋的从秋千上跳了起来，“就知你法子多。你快告知我如何去得？”
    苏星原突然面上勾起一阵坏笑，对苏裴怡说道：“那不如……你似儿时那般，先叫我几声夫婿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