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赴会

    许府的庭院颇为精致秀美，全然不似衡靖山庄那般庄严冷清。
    在这萧瑟的冬日里，园林中怪石林立，秀水轻漾，院中雅亭长廊映着冬雪皑皑。穿过一扇扇灰墙拱门，眼前一处换一景。就连此时桥下浮于冰水之上的枯枝，都别有一番雅致。
    “不亏是郡守府邸。若是春后再来，这里必定是花繁草茂，华丽至极。”苏裴怡步行在这园林之中，满眼欣喜地左顾右盼，不由得感叹起来。
    “有何稀罕。”苏星原却对这园林不感兴趣，但看怡儿这般喜欢，便又回应说，“若是喜欢这园林之景，我将来在府上为你修一座便是。到时候你喜欢什么花咱们就种什么花，喜欢哪座桥，我就为你搬一座回去！”
    苏裴怡脸上又生喜色，口中却说：“你就喜信口开河。”
    一句闲话，惹得苏裴怡对未来府邸满心期待与幻想。娇羞之意又起，满面的春光与这寂瑟的冬景格格不入。
    苏星原看着身旁之人，也感觉心底深处的那颗刚刚发芽的种子，似乎一瞬间开了花。虽是喜上心头，他对今日的种种担忧，也一并涌了上来。
    他只在心中默念道：最好相安无事。
    此次许府主母寿宴，似乎将这临江郡上下周边的达官贵人都请了过来。
    虽然不尽熟悉，但总有些曾经有过照面的小姐公子，需要作揖寒暄。
    苏星原向来不喜这寒暄之事。
    苏裴怡更甚。
    每见到熟悉之人她就拉着苏星原转身而去，甚怕见面后无话可说，四目相对的尴尬。也感觉乏味至极。
    但总不可能人人都躲得过去。
    刚与睢陵县钱府的大少爷寒暄拜别，苏裴怡长吁一口气，道：“为何旁人都喜这拜会寒暄之举？分明不熟，还要装做想念至极，虚伪得很。”
    苏星原无奈笑道：“即知虚伪，你刚刚见那李府小姐不也一句一个姐姐的唤着。就她那副模样，都被你夸得似是天仙了。”
    “那、那怎相同！”苏裴怡被戳穿心虚道，“在我眼里她就如天仙！”
    苏星原忍俊不禁，却也哄她道：“怡儿说什么便是什么。”
    而后，他环顾周围的这些公子，又在苏裴怡耳边偷偷说道：“早知我们今日就穿的华贵些。你看这些公子小姐，哪个不是花枝招展，金银玉器。相比之下，咱们衡靖山庄略显寒酸了。”
    “穿那些作甚。我今日又非来选美，便只游园观景，食之美味罢了。”苏裴怡嘴上强硬，心里却也有些心虚。
    刚刚那李府小姐，虽说容貌称不上甚佳，可她那身华服妆容，却衬得她确实美丽。
    低头再看看自己这一身，似乎连这许府的丫鬟都不如了。
    “你好歹也是一庄之少主。刚刚未与苏伯父同乘。稍后见到，又要责骂你了。”
    苏星原这一句倒是点醒了苏裴怡，昨日爹爹确实嘱咐让自己稍作打扮，莫似那乡野村姑一般惹人笑柄。只是她不以为意。
    如今看来，恐怕真要丢了衡靖山庄的脸面了。
    苏裴怡想着，从袖口取出了一直带在身边的那支嵌珠白玉钗，递给苏星原，红着脸说道：“帮我带上。”
    苏星原一看那支钗儿，立马知会了苏裴怡的心思，顿时颊边泛红，眉间舒展。
    他拿过那珠钗小心翼翼地为苏裴怡带上，明知故问道：“你不喜这钗儿首饰，怎把它常带与身边？”
    苏裴怡红着脸，也不应答，待头上钗儿插好，她才看着苏星原，轻声问道：“这下可精致了？”
    苏星原满面笑意，说道：“精致。怡儿就算不戴这些饰物，也比那李府小姐美上几百倍。”
    “那比许府二小姐又如何？”
    苏星原一听，烦心事又被勾起，瞬时冷下脸来道：“在这许府之地，处处耳目，万不可再那此事取笑。”
    苏裴怡见他如此严肃，也察觉到自己所言不妥，但见苏星原眉目不展，也想再哄他开心，于是趴在他耳边说道：“你不说我也知晓。怡儿在你心中便是最美的那个。是也不是？”
    苏星原脸颊顿时红了一片，他自感面容潮热，赶紧伸手拂于面颊说道：“你一女子，怎这种话说来如此随意。”
    苏裴怡见苏星原的这般模样，也捧腹笑道：“你便是男儿气概了。怎也如女子一般娇羞脸红。”
    苏星原看着她娇笑的模样，若不是碍于身边尚有旁人，只想再把她拥于怀中。
    正当二人调笑之时，一阵曲乐之声悠悠传来。
    这乐声悠远静谧，和着一女子的浅吟低唱，竟有些飘飘欲仙之感。
    苏裴怡闻声看去，只见不远处假山阁楼亭外之上人影攒动，热闹之极。
    苏星原自是知晓这娇灵少女好奇心胜，拉起她的手，便向那亭间步去。
    踏过覆盖着些许积雪的青石台阶，步至亭上。苏裴怡抬头只见那雕梁画栋的阁楼牌匾上，刻着“松泉阁”三字。
    二人好不容易挤过人群，才看清这亭间之景。
    松泉阁外，此时正有一男子身着锦纹青灰长袍，端坐于琴台之上。
    苏裴怡自诩身边有苏星原这边俊秀的男子，又见识过裴礼那般的惊世美貌，也算见多识广。
    可面前这如仙如玉的男子，虽看不清容貌，也看得她又有些呆了。
    只见那男子颔首专注于琴弦之上，额前几缕发丝随身姿律动，挡住了面容。十指灵巧修长如玉，轻触弦间，乐声倾泻。
    而男子身旁正坐着一位面容娇美的年轻姑娘。
    淡扫娥眉眼含春，肤若凝脂，一点红唇娇艳欲滴。华衣锦饰，身抱琵琶，边用指尖拨动，边随之吟唱。
    “潜风无意撩春情，过眼欢意。
    堤柳落拂晓，绝似有怜莫许思。
    愿饮犹自十一二，临竟无泪且无言。
    曲里羁思，难剪林中酒。
    凄清有分烟雨晓。态之离索荷花醉。”
    轻声细语，如丝如韵。
    应着斑驳雪景，曲声断魂流水，泊泊韵味，胜似仙境。
    莫说是苏裴怡，连苏星原在旁都看得如痴如醉。
    一曲奏毕，身边之人无不赞叹。
    二人也跟着拍起手来，连连称这曲乐甚绝。
    那男子也未坐言语，只是玉手轻抚弦，站起身来。
    在他起身抬首之间，苏裴怡与苏星原皆是一声惊呼：“裴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