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1章 解脱

    苏裴怡跌坐在悬崖之侧，看着眼前那吞噬了裴礼与汲川的浓雾，已痛哭地泣不成声。
    苏星原缓步向她行来，不发一言，只俯身蛮横地拉住她的胳膊。
    苏裴怡固执地匍匐在地，用力地抓着地上的草木与泥土，不反抗着苏星原的力气，哽咽着哭喊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肯放过他……”
    苏星原却沉默不语，只用力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苏裴怡早已没有了挣扎地气力。
    可再抬眸看见苏星原，那张俊美的面容竟一瞬间让她无比憎恶。
    她用力举起拳头地向苏星原身上砸去，哭喊道：“裴礼……你杀了他……裴礼……”
    苏星原微闭双眼，任由那一下下重拳落在自己身上。
    这一时痛楚早已让苏裴怡难以自控。
    裴礼……汲川……
    她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跌入万丈深渊。
    做不了……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捶在苏星原身上的拳头早已没了气力，手上的疼痛却终是难掩胸腔之内撕心裂肺的痛楚。
    报仇。
    她要为他们报仇！
    这个念头瞬时而起，苏裴怡亦几乎同时从靴间再次抽出了那把匕首。
    只可惜，苏韦温留下的匕首早已在逃亡中失了踪影。
    而这一把，亦是从金库寻来，上面刻着衡靖山庄的标记。
    今日，她便替苦疾已久的万千黎民，替惨死于乱世的衡靖山庄老小，替子非，替裴礼与汲川……杀了这个昏君！
    苏裴怡心间想着，握紧匕首便奋力向苏星原胸口刺去。
    苏星原却忽而睁开双眼，立即抬手击向苏裴怡的手臂。
    一时吃痛，苏裴怡亦难以自控地向后跌去。
    手中的匕首随之落地。
    “你想弑君？”苏星原凝视着苏裴怡，冷言道。
    苏裴怡愤恨地看着他，一言不发，又回眸看向那匕首，用力将手臂向之伸去。
    苏星原只蹲了下来，冷笑着看向苏裴怡，说道：“怡儿，何必如此？”
    苏裴怡早已被这痛楚蒙蔽了头脑。
    她握住匕首，便使知晓自己在以卵击石，却也毫无顾忌地又一次将之刺向了苏星原。
    苏星原这一次却未再闪躲。
    他只伸出左手挡在身前，面不改色地向那匕首的刀刃握了上去。
    一瞬间，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溢出，顺着刀刃滴落，顺着刀柄流到苏裴怡的手上。
    不知为何，苏裴怡竟被吓得不敢再动。
    她握紧匕首，脸上挂满了泪痕。
    苏星原只勾唇一笑，缓缓地松开了那匕首，又低头看了看鲜血翻涌的手心。
    “怡儿，你以为，朕是不会痛的，是吗？”
    苏裴怡咬紧下唇，唇上的血痕终是难以隐却她心间不停翻涌的愤怒。
    “你杀了他……是你杀了他……”
    苏裴怡难以自控地又握着匕首向他刺去。
    苏星原只抬起另一只手捏住她的手腕，冷笑道：“是朕吗？分明是他咎由自取！当年他与朕立下契约，休得对你有任何非分之想，觊觎之心。是他毁约在先！”
    苏裴怡的世界一瞬间又因泪水而朦胧。
    她忆起当年之境，不禁喃喃说道：“若早知如此……当年，我定不会倾心与你……”
    苏星原听言却又笑了起来。
    几许，他伸手触向苏裴怡挂满泪痕的面庞，柔声道：“怡儿，即是曾经倾心，今后又未尝不可？”
    “痴心妄想！”苏裴怡唾弃道，“只有裴礼，我心中永远就只有裴礼！”
    话音未落，苏星原却猛然抬起巴掌，甩向了苏裴怡的脸颊。
    “他已经死了！”苏星原咬牙切齿道。
    苏裴怡轻掩面颊，顿时只感觉脸上一阵火灼般地疼痛。
    她顿时安静了下来，抬眸看向身侧的万丈深渊，忽而冷笑了一下，又缓缓移眸看向苏星原。
    “对啊，他……已经死了。”
    苏裴怡喃喃说着，又强撑着身子慢慢站了起来。
    苏星原沉了一口气，随之站起，缓了语气说道：“怡儿，随我走吧。此后余生，只有我能保护你。”
    “余生……”
    苏裴怡喃喃说着，微闭双眼，一行热泪从眼角滑落。
    缓下了此刻的心绪，她又睁开眼睛，淡笑着看着苏星原，说道：“裴礼已死，此世……我再无余生。”
    说话间，她的脚步已缓缓地向后退去。
    苏星原顿时觉察到苏裴怡的异样，连忙上前拉过她的胳膊，说道：“怡儿，你莫说胡话！现在就随我回去！”
    苏裴怡却只勾唇一笑，对他轻轻摇头。
    “苏星原，你还不明白吗？回不去了……早就回不去了……”
    说罢，她拼尽全力从苏星原手中挣脱了出来，毅然转身向后跑去。
    一时踏空。
    苏裴怡终是在被苏星原在此拦下之前，跌入了悬崖，跌入那团浓雾之中。
    一瞬间，她的耳畔只余飞速划过的风声。
    以及苏星原那越来越远的、撕心裂肺的呐喊。
    “怡儿！”
    她轻轻地弯起唇角。
    原来，失重的感觉是解脱。
    裴礼，我们来生……再见。
    漫长而短暂的飞翔，终是瞬时化作身躯与地面的猛烈重击。
    可还未感觉到疼痛，她已然坠入无尽地黑暗之中，再无知觉。
    ………………
    “裴礼……裴礼！”
    知觉似在一念之间霎时回归躯体。
    她猛然间睁开双眼，一下子坐了起来。
    “晓晓，你睡醒了？”
    身侧的一声呼唤，让她一时恍惚。
    她茫然地看着四周，见得这陌生而熟悉的白色墙面、内嵌LED灯的白色天花板，以及身上盖着的白色被子、身旁摆置的输液架、心电仪……
    以及……坐在一旁，正紧握着她的手、关切地看着她的男人。
    “我……”她张了张嘴巴，却感觉到头疼欲裂。
    脑海中那最后落崖的画面、以及那清晰的失重敢仍是刻骨铭心。
    她抬手用力按住太阳穴，许久，才又轻声问起：“这是在哪？我……我回来了？”
    “晓晓，你这睡了一觉，怎么睡傻了？”
    她缓了缓心神，又从心电仪的屏幕上看到了自己的面容，让她半惊半喜。
    这是时晓的容貌。
    她真的回到原本的时空了？
    一时间喜出望外，可再见得坐在床边那个困惑着笑看着她的人，又让她不禁诧异。
    “卓杭？你怎么在这？”
    卓杭无奈地笑看着时晓：“晓晓，你这话说的。我不在这，难道还会有别人吗？”
    他唇边的笑容与记忆中的贺子非再次重合。
    那些关乎前世的记忆瞬时在时晓的脑海中苏醒。
    一时冲动，她竟忽然上前将卓杭紧紧抱住。
    卓杭愣了一下，也不躲闪，只笑着伸出双臂环在时晓背后，轻轻地拍着，语气里全是宠溺。
    “乖晓晓，不怕不怕，老公在呢……”
    贺子非。幸好我们还有来世。
    还欠你一句……谢谢。
    时晓紧闭双眼，在心中默念着，又缓缓地从这拥抱中抽离了出来。
    卓杭勾起一抹坏笑，看着时晓双眼泛红，似有眼泪涌了出来。
    “晓晓，你今天真奇怪。莫名其妙的，哭什么啊。”
    可他将手伸到时晓脸旁，正准备帮她擦去眼泪的时候，时晓却刻意地侧头向一旁躲去。
    “卓杭……”她抿了抿唇，“别这样，我们已经离婚了。”
    可这话音刚落，卓杭愣了一会，却又哈哈大笑了起来。
    “又开始演了？”卓杭摇头笑着，“我的晓晓，我的时大小姐，你快饶了我吧！今天陪你翘课去游乐场，又把你背来医院，我已经快没了半条命了！快别玩了。”
    “你说什么？翘课？游……游乐场？”时晓困惑不已，不由得又倒吸了一口凉气。
    卓杭见她一脸迷茫，也跟着渐渐收起了笑容。
    他连忙起身将手背贴在时晓额头上。
    “不会玩一次跳楼机，把你吓失忆了吧？”卓杭又握着时晓的肩膀，焦急地说，“晓晓，你别吓我……你不会马上要问我现在是几几年吧？”
    时晓恍惚地看着他，轻启薄唇。
    “所以……现在是哪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