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9章 赴死

    苏裴怡连忙上前将宁汲川扶起。
    直至被苏星原发现的这一刹，苏裴怡心头那些惶恐，似乎瞬而都消散了。
    她抬头看向苏星原，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求他放他们走吗？
    还是与他再说些绝情的话语，将藏于心间的那些愤恨回报给他？
    对视几许，苏裴怡只看着他冷笑了一声，终是未多说一言。
    苏星原凝视看着他们三人，冷言道：“罪民胥语延，勾结叛党、以妖术助废后及逆贼假死而逃，你可知，该当何罪？”
    裴礼亦握紧苏裴怡的手，沉默不语。
    苏星原看着他们紧握在一处的手，不禁又是一阵冷笑。
    几许，他又道：“苏裴怡，与这罪民这般亡命天涯，便是你想要的吗？”
    苏裴怡沉了一口气，启唇说道：“他是罪民，我又是什么？罪民之妻，同样有罪。”
    “切莫忘了，他早已写了放妻书！”苏星原强忍着怒火说道，“你现在是朕的苏贵妃。”
    “苏贵妃？”苏裴怡冷笑道，“苏贵妃在被你送入了常霁玉府中的那一晚，便已经死了。”
    苏星原垂眸深呼了一口气，才道：“怡儿，若是因当时之事，朕可以解释！那是因为……”
    “因为什么？因为你一时计谋，不惜以自己的妃子为筹码？还是因为……我对你而言，也不过是一个可以随意弃之的女子罢了。”苏裴怡淡然道，“若是如此，你何必又要这般寻我？你明知晓，你对我而言，亦是如此。”
    苏星原握紧手中佩剑，凝视苏裴怡几许，又愤然从马背上跃下。
    他一个箭步冲到马车之前，而宁汲川亦立即反应过来，伸出双臂将苏裴怡与裴礼护在身后。
    眼看苏星原手中的长剑向宁汲川刺去。
    苏裴怡连忙大喊道：“不要！”
    苏星原冷眸看去，终是将剑尖停在了宁汲川的咽喉之前。
    “怡儿，你而今说再多亦无妨。”苏星原说道，“你根本没有选择。”
    “你不要伤他！”
    “我对他如何，要看你对朕如何。”
    “就算我随你回去，你就能放过他们吗？自你做了皇上，有多少人枉死？”苏裴怡咬紧牙关，愤然看向苏星原，又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昏君！”
    苏星原的神情却波澜不惊，只缓缓地将手中的长剑移向了裴礼。
    “你说的没错。朕是昏君。”苏星原冷言道，“朕，亦不会放过他！”
    苏裴怡心中倏然一凉，急忙将裴礼拦在身后，用自己的身子迎向那剑刃。
    苏星原见状连忙将长剑收起，怒道：“苏裴怡！”
    苏裴怡却道：“我有选择。皇后娘娘可以与尚文翰殉情，我又如何不可？”
    “够了！”苏星原大声喝道，“怡儿，你为了与他一起，宁愿去死吗？”
    苏裴怡移眸看向裴礼，说道：“是。”
    苏星原听言瞬而大怒，又挥剑向裴礼刺来。
    宁汲川见状连忙持剑相迎。
    宁汲川跳下马车，借着与苏星原在一旁应招之时，他大声喊道：“公子！快！带姐姐离开！”
    裴礼见状连忙拉过苏裴怡跳下马车，欲向苏星原的那匹马跑去。
    车马缰绳已断，而今能离开的唯一办法，就是骑马而逃。
    可苏星原又怎会放任他们离开。
    一招一式，招招致命。
    宁汲川即便身怀武艺，却也难以抵挡苏星原如此不留余地的招数。
    不足几时，他的左肩便已被苏星原手中长剑刺过，鲜血喷涌。
    苏裴怡不禁大喊道：“汲川！”
    宁汲川却忍着伤势仍拼命拦在苏星原身前，喊道：“姐姐！别管我，你们快走！”
    苏星原又一剑刺入宁汲川右腿，怒道：“今日谁都别想走！”
    宁汲川终是负伤倒地，苏星原立即错身，持剑向裴礼跑去。
    裴礼牵过缰绳，正欲扶苏裴怡上马，苏星原的长剑便已然刺了过来。
    “裴礼，小心！”苏裴怡大喊着将裴礼一下子推开。
    而苏星原却立马转了剑锋，继续向裴礼逼近。
    就在苏星原的长剑即将刺入裴礼胸口之时，苏裴怡连忙大喊道：“苏星原！”
    苏星原听言侧眸看去，却见苏裴怡双手握住匕首，刀尖直指自己咽喉。
    他连忙收起剑刃，顺势将长剑架在了裴礼颈前。
    “怡儿，你要干什么！”苏星原高喝道。
    苏裴怡知晓自己而今只有这一个办法。
    她握剑那把刚刚从靴间抽出的匕首，冷眸看向苏星原，说道：“你杀了他，我便与他一同赴死。”
    苏星原抿紧双唇看向苏裴怡，又将剑刃逼近裴礼的咽喉，却见裴礼神情淡然，全无惶恐之色。
    他不禁怒道：“裴礼！你不是爱她吗？你忍心看她随你一同去死吗？”
    裴礼只淡然一笑，深邃的双眸之中，只有眼前的苏裴怡。
    “若我不在，她又该如何独活？不如……同生共死。”
    苏星原勃然大怒，手中的剑已然有些颤抖。
    他冷眸看向苏裴怡，说道：“这就是你选择的男子！护不了你，便让你随他一同去死。懦夫！”
    苏裴怡却坦然地将匕首渐渐靠近自己的咽喉，说道：“他说的没错，若他死了……余生，我亦生不如死。”
    眼看苏裴怡的咽喉已经被匕首刺破，氤出了丝丝血迹，苏星原连忙高喝道：“住手！”
    苏裴怡忍着疼痛，冷笑了一下，说道：“为何住手？”
    “怡儿！你放下匕首，切莫再伤自己。”
    “那你便放开裴礼，让我们离开！”
    苏星原却道：“怡儿，朕可以放过裴礼。但你必须和朕回去，你懂吗？”
    “我不懂。”苏裴怡淡然说道。
    苏星原又看向裴礼，低声道：“你当真愿意看她为你而死吗？她若死了，朕不会放过你，亦不会让你轻易死去。余生，朕都会让你在愧悔中度过！裴礼，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裴礼双眸闪动，看向苏裴怡的眼神已有些许犹豫。
    “裴礼，与朕做个交易如何？”苏星原看出他的动容，又道。
    裴礼看着苏裴怡颈间流下的血迹，早就心痛不已。
    他甚至无法想象，若是苏裴怡当真死在他面前，他将会如何悲痛。
    几许，他终是说道：“是何交易？”
    苏星原勾唇一笑，又看向苏裴怡，大声说道：“怡儿，裴礼愿让你随朕回宫。而朕，亦会放他远走天涯。”
    裴礼眼神忽而怒视向苏星原，可思量之下，终是未再说一言。
    苏裴怡见得他们二人耳语，再听得苏星原这一言却怔在那处。
    她看向裴礼的眼神皆是不可置信。
    “裴礼，他所言当真？”
    裴礼沉了一口气，说道：“裴怡，你先将匕首放下。”
    苏裴怡却执拗地握紧匕首，说道：“你把话说明白！”
    裴礼沉默不语，苏星原却又道：“怡儿，你们二人皆活在世上，难道真的不比双双赴死好吗？放他们走，是朕当下最大的宽容。你这般死去实属容易，而他落入朕手中，想死，便非易事了。”
    苏裴怡瞬而意会了苏星原的言下之意。
    对裴礼而言，看着她这般离去、独活于世受尽折磨，定是更加的痛楚。
    只要他们还活着……总还是有希望能再见的。
    就如同曾经的那几次分分合合。
    到最后，他们不是还会想尽办法走到一起吗？
    现在赴死，本就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苏裴怡心中思量，又缓缓放下手中匕首，看向苏星原，问道：“你当真会放了他们？”
    “君无戏言。”
    苏星原说罢，便收起长剑，将裴礼向一旁推去，又快步走到了苏裴怡身前。
    苏裴怡看着裴礼，又看了看躺在一旁身负重伤的宁汲川，泪水又一次涌了上来。
    她凝视着裴礼，任由苏星原将她的手牵起。
    “怡儿，随朕走吧。”
    苏星原言语轻柔，落入苏裴怡耳中，却只如一下下刀割。
    “裴礼，你速带汲川离开！”苏裴怡含泪说道。
    裴礼上前扶起宁汲川，又看向苏裴怡，说道：“裴怡，我们还会再见的。今生不可，尚有来世。”
    苏裴怡却摇着头说道：“你们去到天涯海角，去到世外桃源！千万不要再回来了，不要再让他们找到你！”
    裴礼怔了片刻，淡笑着点了点头。
    苏裴怡茫然地被苏星原扶上马背，苏星原亦上马坐在她身后，手持缰绳将她环于身前。
    而裴礼亦迅速扶宁汲川上车，再快速接上断了的缰绳。
    “裴礼！保重……”苏裴怡纵有千言万语，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但愿，但愿裴礼能听出她方才的言外之意。
    苏星原将苏裴怡牢牢地箍在身前，低声说道：“怡儿，早知最终会回到朕身边，又何必让自己受这么多苦呢。”
    苏裴怡闭上双眼，只轻声说道：“你会让他们平安离开，是吗？”
    苏星原未再言语，只轻轻地扬鞭抽于马后，冷笑着缓步向前行去。
    他昂头睥睨着裴礼，似是宣示着某种胜利。
    苏裴怡却侧过脸去，生怕自己此刻的苦楚被裴礼看到。
    而车马之内，宁汲川掩着伤口躺在车内，痛苦道：“公子！你怎可让姐姐被他带走！”
    裴礼亦一言不发，只看着那二人缓步从自己眼前走过。
    许久，他才说道：“我们继续南行。世外桃源，她……会来找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