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7章 疾驰

    裴礼缓缓睁开眼睛，轻轻地拉住即将下车的苏裴怡，说道：“别去了。”
    苏裴怡弯起一笑，拍了拍裴礼的手，说道：“此处又没有什么人，树就在旁边。总不会再如当年一样，被山匪劫了去。”
    提起当年之事，总是会不自觉地想起关于贺子非的过往。
    裴礼轻叹了口气，说道：“我随你一起。”
    行至路边，二人漫不经心的采着果子，却全然没有食果的心情。
    苏裴怡也不过是想借此缓下心中的焦虑。
    她透过树的枝叶，看着裴礼面上略显凝重地神情，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又故意走过去，将手中的果子塞入了他口中。
    “如何？甜吗？”
    裴礼愣了一下，又看着苏裴怡娇俏的笑容，不禁随之淡笑，咬下了口中的果子。
    而在苏裴怡的期待下，裴礼却忽而紧皱了眉头，闭上双眼犹豫几许，还是将果子咽了下去。
    “这果子不好吃吗？”
    苏裴怡见他如此，好奇地摘了一颗送至唇边。
    裴礼却握住她的手，摇了摇头，说道：“还是别吃了。”
    苏裴怡却有几分执拗，仍不甘心地在果子上咬了一口。
    瞬而，一股酸涩的汁水在口腔之中炸裂。
    这酸味直冲头脑，惹得苏裴怡连忙将口中之物吐了出来。
    “这果子怎么会如此酸？”苏裴怡无奈道，“贺子非此前采给我吃的分明很甜啊。”
    裴礼宠溺地帮她擦过唇边的汁水，轻声道：“许是时候尚早，果子还未成熟。”
    苏裴怡不甘心地将手中摘下的果子，并数放在了地上，说道：“可惜了这一树红彤彤的果子。罢了，回去吧。”
    裴礼淡然一笑，拉过苏裴怡的手，并肩向车马行去。
    苏裴怡用余光看着那棵果树，心中想着：从前那么香甜的果子，许是再也吃不到了。
    物是人非。
    从前那般单纯而轻松的时光，许是再也回不去了。
    宁汲川在路旁生火热了些许吃食。
    苏裴怡接过他递来的糕饼，问道：“何时能走到平缓之处？我记得从前北上之时，没有走如此多险路。”
    “前面下了山，就皆是平原了。”宁汲川答道。
    裴礼思量片刻，说道：“若我没有记错，再行便是入了沧泉了。”
    “是。”宁汲川说道，“之前沧泉之战便是于此。这山崖险峻，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尚文翰大军死守崖关，这才使得我军接连溃败。”
    苏裴怡听言想起当时之事，不由得说道：“如此说来，当时不过是苏星原打了一场败仗罢了。他却将此归咎于所谓‘内应’、归咎于你。他……竟当真如此输不起吗？”
    宁汲川神色黯然，喃喃说道：“若非如此，他又如何顺理成章地击垮冷煞斋、残害我义父，还害得我姐姐……”
    苏裴怡轻轻握住宁汲川的手，说道：“都过去了……”
    宁汲川点了点头，又道：“只可惜，他而今亦是如此行事。我只怕……他不达目的不肯罢休。”
    一语说罢，又是一阵沉默。
    几许，裴礼轻声道：“该启程了。沧泉有一段官道是必行之路，需快些走过，方可安心。”
    可就在几人收整东西，准备上车之时，却隐约听得远处传来些许轰鸣之音。
    苏裴怡瞬时警觉地看向裴礼，裴礼亦做了噤声的手势，侧耳细听。
    那声响越来越近，宁汲川却忽而说道：“是官兵！”
    苏裴怡听言一怔，又听得这声音确是像是一众人的脚步声。
    宁汲川顿时慌乱，说道：“我在军中许久，只有兵队才有这般整齐的踏步声。我不会听错！公子，现在该怎么办？”
    裴礼面色凝重，说道：“听声音是从前方而来。路只有一条，现在无处可避。唯一可行，便是原路折返。”
    宁汲川连忙点头说道：“那快些上车！咱们这就往回走！”
    匆忙上车，调转方向，沿来处狂奔而行。
    “为何忽然会有官兵途径于此？”苏裴怡强压住狂乱地心跳，不禁问道。
    宁汲川在前驾马，迎着风说道：“沧泉本就有一处军营，行军北上亦属常事。待行至岔路之处，先避一避就是。”
    听汲川如此说，苏裴怡心中的焦虑总算平复了些许。
    但未行多久，在车马颠簸的嘈杂音之外，她又似乎听到了另外的声响。
    心中又是一阵慌乱四起。
    苏裴怡握紧裴礼的手，忐忑道：“裴礼……是不是有人在追我们……”
    裴礼立即掀开车上布帘，向车外探看。
    只一瞬，他便大声喊道：“汲川！再快些！”
    “怎么了？看到什么了？”苏裴怡急忙问道。
    裴礼却一把将苏裴怡拥入怀中，低声道：“裴怡，无论发生什么，我们要在一起，一定要在一起！”
    苏裴怡怔了一下，又瞬而反应了过来，喃喃说道：“是不是……他……”
    慌乱间，苏裴怡从裴礼的怀中挣脱开，亦向车外看去。
    之间车马之后，远远地有一人策马疾驰而来。
    仅见得那人轮廓，苏裴怡便已知晓，此人是……苏星原。
    “他为何会追来此处？他怎么会知晓我们的行程？”苏裴怡慌乱间满是不解。
    裴礼却道：“南行必经于此。他与我们幼时相伴多年，又怎会猜不到我们的想法。”
    “可我想不通……他不是在安平洲吗？他不是皇宫里吗？怎么会来这？他……”
    苏裴怡话未说完，却又被裴礼拉入了怀中。
    “别想了，什么都别想。”裴礼说道，“也许我们躲得过……也许……”
    苏裴怡将头埋在裴礼的身前，听着他与自己一样狂乱的心跳，不再多语。
    她亦知晓，只不过是“也许”。
    这瘦弱地马儿行的再快，总也比不过皇上的汗血宝马。
    车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苏裴怡屏住呼吸，与裴礼相拥在一处。
    只求苏星原不过是路过此处，不会发觉这辆简陋不堪的车马有何异样。
    只求带着笠帽的宁汲川，能躲过苏星原的视线，不被他认出。
    几许，但听得车旁一阵马蹄之音飞奔而过，似是并无停下的意思。
    而宁汲川亦有心与前行之马拉开距离，故意渐渐放缓了马儿飞驰的脚步。
    苏裴怡凝神几许，终于看了看手心冒出的细汗，叹了口气，说道：“虚惊一场……他……是不是没发现我们？”
    裴礼抿唇轻拍了两下苏裴怡的肩膀。
    可他启唇欲语之际，却又听得前方忽而传来一阵马啸之音。
    紧接着，那远去的马蹄声又在一声声鞭策之音中，变得越来越近。
    在外驾车的宁汲川见得前方一人一马径直向他们奔来，心中大惊，连忙拉紧缰绳。
    然无路可逃，无处可躲。
    他能做的，只有屏住呼吸，故作镇定地将车马停在那处，静待对面那熟悉的身影，越行越近。
    车马之内，苏裴怡因这突然停下的颠簸，一下子跌入了裴礼的怀中。
    她惊恐地看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只感觉呼吸都变得冰冷。
    几许，车前又是一声勒马长啸。
    而那熟悉的声音在此传入耳侧，苏裴怡竟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车上何人？为何疾驰于此？”
    宁汲川听得他这声质问，亦心中大惊。
    可他跟在皇上身侧多年，知晓自己一旦说话，定会被认出来。
    哪怕僵持于此，他也不敢冒险多说半语。
    然沉默几许，苏裴怡却又听到了一句近乎让她被摄魂取魄的话语。
    “你是……宁汲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