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4章 急救

    一路上停停走走，虽然疲惫，亦不敢松懈半分。
    即便一直想要避及人群而行，终是不可避免地要途径一些田间小径。
    恰值春播时分，相比此前冒雨途径此地时，田间多了几许农妇村民。
    牧牛而耕，亦有孩童在其间肆意追逐打闹。
    听到这些欢声笑语，苏裴怡不禁挑起车上布帘，向外看去。
    路旁已然开满了明黄色的油菜花。
    她有心观赏美景，裴礼却将布帘拉上，又低声说道：“汲川，让马再行快些。”
    宁汲川听言立刻扬鞭，马儿一声长啸，车上亦忽而一阵颠簸。
    苏裴怡知晓裴礼是介怀此处有人，担心会再遇不测。
    她叹了口气，轻声道：“我们从今而后，总不能再不见人啊。如此谨小慎微，会否有些太过疲惫了？”
    “等安稳下来再说吧。”裴礼说道，“虽然已行出安平洲数十里，终还是要小心为宜。”
    苏裴怡无奈地点了点头，喃喃说道：“只是不知，还要如此‘小心’到什么时候。”
    裴礼轻轻握住苏裴怡的手，说道：“总会那么一天。他……总会有一天放下执念。”
    苏裴怡正欲再言，却忽而听到车外传来一阵孩童地狂咳之音。
    紧接着，又听到一个妇人急切地喊道：“贞娃！贞娃你怎么了？快吐出来，快吐出来啊！”
    但听得那孩子拼命地咳着，转而却艰难地如窒息一般，再难发出声音。
    而那妇人的声音亦开始变得惊慌、哽咽：“你别吓娘啊！贞娃！贞娃！”
    苏裴怡匆忙向车外看去，看见一个四、五岁的孩子满脸透红地瘫坐路边，而那妇人跪坐在他身侧，拼命地拍着孩子的后背。
    眼看这孩子快要背过气去，苏裴怡慌乱间连忙喊道：“汲川，停车，快停车！”
    裴礼却一把拉住苏裴怡，说道：“裴怡！且莫鲁莽行事！”
    苏裴怡却道：“人命关天，还谈什么鲁莽之语！汲川，快些停下！”
    宁汲川听言急忙勒紧缰绳，让马车渐渐停了下来。
    但看到苏裴怡起身准备出来，他亦劝道：“姐姐，我知你心善，可而今……还是莫要插手了。”
    裴礼亦道：“因噎窒息而亡，不过瞬时。我也回天乏术。裴怡，还是走吧。”
    苏裴怡听着那妇人愈渐疯狂地哭喊，早已难以自控心中思绪。
    “既然让我遇到了，就不可坐视不管。这孩子还有救！”
    说着，她便也不顾裴礼的拦阻，起身向车外行去。
    裴礼见得苏裴怡这般倔强，只得急忙在旁拿过一顶黑纱笠帽递给了苏裴怡。
    苏裴怡意会，戴上帽子遮掩了面容，便匆忙跳下马车，向那对母子跑去。
    “贞娃！你别死啊！你吐出来……吐出来就好了……你别吓娘啊！”那妇人一边哭着，一边不停地拍打着孩子的后背。
    可这孩子已然脸色紫红，双手拼命地握着自己的咽喉，几乎没有了反应。
    苏裴怡跑到他们身前，二话不说便将那孩子拉了起来。
    妇人一时受惊，连忙拉着孩子的胳膊哭喊道：“你干什么！你放开贞娃，放开他！”
    “松手！我帮你救他。”
    妇人听言，这才松开了孩子，又拄着胳膊跟着孩子站了起来，哽咽道：“他……他刚刚自己在这吃豆子……都怪我……都怪我没看好他……求求你！一定要把他救回来啊！求求你！”
    苏裴怡无暇与她说太多，只将孩子抱在身前，双臂环在他腰部。
    一手握拳，用关节抵在孩子腹部肚脐上方，另一只手压在拳头上，开始快速地向上推压冲击。
    可这妇人见得自己的孩子被人这般捶打，又慌乱了起来，喊道：“你这是救人还是害人啊？你快放开他！”
    而正在她欲上前时，裴礼与宁汲川亦各自带着笠帽快步行来。
    宁汲川一把将妇人拦下，裴礼则凝神看着苏裴怡，低声道：“莫急，且看。”
    苏裴怡凭着记忆中学过的海姆立克急救法，用尽全身力气抱着怀中的孩子，不停地捶打着他的腹部。
    一下又一下。
    已然感觉到汗珠扰得额边阵阵发痒，她却也无暇顾及。
    现在她的脑中只有一个想法：救下他，救下他……
    终于，那孩子忽而用力地向外咳了一声，而噎在他咽喉地那颗豆子，亦随之被喷了出来。
    伴随着这孩子渐渐恢复地呼吸，苏裴怡这才松了一口气。
    那妇人见状，连忙冲了过去，抱过孩子，喊道：“贞娃！贞娃你怎么样了？”
    那孩子瘫在妇人的怀中，脸上的紫红色渐渐褪去，又瞬而“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娘亲……娘亲……”
    妇人心疼地将孩子抱在怀中，喜极而泣，说道：“你快要吓死娘了！以后不许这般吃东西，听到了没？”
    苏裴怡在侧看着他们母子如此，不由得欣慰地弯唇浅笑。
    她失去过一个孩子，即便那孩子尚未出世，她亦知晓失去孩子那般痛彻心扉地心情。
    所幸，这位母亲还能继续做母亲。
    裴礼缓步上前，将手指搭在孩子腕上凝神几许，说道：“受了些惊吓，别无大恙。”
    说罢他便转身拉过苏裴怡，又道：“该走了。”
    苏裴怡缓过神来，对他点了点头。
    而正在三人欲转身而行时，那妇人却起身唤道：“恩人！”
    苏裴怡一怔，缓缓转身，却见那妇人拉着孩子猛然跪在了他们身前。
    “几位今日救了贫妇的孩儿，就是我们的大恩人！请受贫妇一拜！”
    苏裴怡连忙上前将她和孩子扶了起来，轻声道：“姐姐快快起来！”
    她看了一眼裴礼，又道：“我们本就是医者，恰遇此事，怎可见死不救。孩子没事就好。”
    妇人擦了擦眼泪，说道：“今天要是没有遇到你们，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若是贞娃出了什么事，孩子他爹肯定会打死我的。”
    裴礼在侧听言，却无意与她再多言，只说道：“我们还需赶路，告辞。”
    可那妇人却又追上来，说道：“你们救我孩儿一命，我们皆是农户，也没什么可以报答的。天就快黑了，不如来家里吃一顿便饭！”
    那孩子亦在旁奶声奶气地说道：“娘亲说今日村里有喜事，能吃到好多好吃的呢！”
    妇人对孩子宠溺一笑，又道：“恰逢村中有老者寿诞，就留下来一起吃个饭吧！况且天马上就黑了，前面皆是荒山野岭的，又没有驿站。若是几位不嫌弃……就在贫妇家中留宿一晚，明天再赶路吧。”
    即便这对母子盛情相邀，裴礼亦冷言说道：“不必。多谢。”
    可话音刚落，远处的天空却忽然平白划过一道闪电。
    苏裴怡心中一惊，紧接着又听得一阵轰鸣地雷声。
    宁汲川在侧说道：“姐姐，许是要变天了。”
    苏裴怡不禁看向裴礼。
    隔着黑纱，亦能见得裴礼眉间已然又蹙在了一处。
    那妇人亦道：“这春日本就如此，雨说下就下！几位恩人就别推辞了，随我们回去吧。我们村就在前面不远，哪怕暂时避避雨也好啊。”
    苏裴怡与裴礼皆沉默不语。
    宁汲川却又在侧小声说道：“公子，咱们这车马简陋，还真不知会不会漏雨。姐姐身子虚弱，如此而行若是淋了雨水，恐怕……”
    裴礼听言思量许久，只得又叹了一口气，拱手说道：“那便烦劳这位夫人了。”
    跟着这对母子刚刚行至村落，天上便瞬时下起了瓢泼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