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1章 泣拥

    经得柳菀的几语解释，苏裴怡这才将此事始末了解一二。
    因昨日劳累，他们三人皆昏睡路旁。
    而经得明善师太几番轻唤，也独有裴礼清醒了过来。
    几经攀谈，裴礼知晓此处乃凤昔庵山下，亦知晓皇后礼佛的队伍不时即将来此。
    再见得苏裴怡与柳菀这般昏睡疲惫之态，裴礼亦于心不忍。
    深思之下，他只好听从明善师太规劝，在她的帮助下，背着这二人进入凤昔庵，暂做休息。
    一如庙庵，静慧师太一眼便认出了苏裴怡，未得裴礼主动将困境向告，她便主动提出让苏裴怡躲入她的禅房之中。
    苏裴怡听到这些，不由得心生困惑。
    她不禁问道：“静慧师太当时可曾说了什么？你怎就如此信任她？你且不知，方才若非我机智想办法躲了出来，就被皇后当场抓住了！”
    裴礼眉头紧蹙，沉思片刻，才道：“她说知晓我们在躲什么，在怕什么。今日皇后礼佛，定会在这香客雅居暂休，而内院禅房，他们一般不会轻易进出。”
    柳菀亦在旁补充道：“我当时也醒了，听她说起什么庙庵之中规矩颇多，什么男女共处一室多有不便之类，还说她与夫人有缘，会好生照料。等躲过皇后这一行，再让你出来。”
    苏裴怡听来心绪愈加混乱，只喃喃说道：“便是她当真是好意，可如何也未料到，皇后会因凌月闯入内院禅房。原本最安全的地方，却变成了最危险的。”
    “凌月？”柳菀疑惑道，“可是在庄亲王府一直欺负空儿的那个凌月郡主？”
    苏裴怡轻轻点头，虽未与她相见，但听得那些碎语与她歇斯底里的叫声、怡月恼怒的含泪斥责，便已能想到她而今是如何的狼狈。
    一时心疼，苏裴怡实在难以再将凌月当下的情况说出口。
    可柳菀却道：“可是我之前听空儿说起，凌月在皇帝在登基之前，便……被赐死了。”
    苏裴怡不禁皱眉，说道：“赐死？她是这么和你说的？我在宫中之时，传言皆是她入了这凤昔庵带发修行。赐死……难道是被苏星原赐死？”
    柳菀亦觉有些不解，来回踱步几许，小声说道：“空儿也是无意中说起，所谓带发修行的传言，不过是皇帝怕这等灭亲之举，引得朝野非议。”
    “那空儿可有说起，是为何赐死？”
    柳菀轻轻摇头，说道：“未曾详言。夫人，你当真确认凌月郡主确实在此处吗？”
    苏裴怡一时恍惚，只得缓缓摇头，说道：“只听闻，未得亲眼所见。但是……听得皇后那般愤恨之语，应是凌月无差。”
    裴礼在侧思忖几许，又叹了口气，说道：“凌月生也好，被赐死也罢，皆与我们无关。”
    说着，他又握住苏裴怡的手，轻声道：“裴怡，当下凤昔庵周围遍布禁卫，现在不是离去的最佳时机。还是稍安勿躁，安心待皇后礼佛归去。”
    苏裴怡点了点头，看着裴礼说道：“只要和你在一起，我便安心了。”
    雅居内外一片静谧。
    三人在屋室静休，不敢再惹得任何声响。
    可院外也有些异常的宁静。
    未听得皇后及随从往来的声音，亦连经过此处的尼姑都寥寥无几。
    苏裴怡脱下尼袍，饮过一碗汤药，亦重新仔细地收整了一遍行囊。
    试图以忙碌掩饰焦急，却因这些无由头的忙碌越来越心焦。
    苏裴怡握着一直藏在身侧的金算盘，不禁叹惋。
    几经奔波，再遇常四劫持，所有的珍贵之物皆不知所踪。
    而今留在她身侧的，只有这个金算盘，以及一直佩在颈前的那枚铜币。
    幸而，他们从金库离开时，还带了些值钱的、用得上的东西，若再逃难，用这些去当铺换些盘缠，应是后半生也吃穿不愁了。
    若是在这个时空，还有后半生的话。
    不知过了多久，苏裴怡实在忍耐不住这般焦灼的等待，轻声问道：“裴礼，师太可曾说过，皇后礼佛一般要多久才走？”
    “多数只在这庵庙暂留半日。”裴礼说道，“在耐心等等吧，正好养足气力。我们也可趁这个时候，想想接下来该去往何处。”
    “不知这凤昔庵能否有车马相赠。”苏裴怡叹息道，“单凭我们三人，就算是走断了腿，也走不出这安平洲。”
    “这确是一件难事。”裴礼凝眉说道，“总会有办法的。”
    苏裴怡抬头看了看坐在另一侧的柳菀，犹豫之际，还是说道：“其实……现在有一个人许是能帮我们。”
    裴礼微弯唇角，说道：“你是言静慧师太吗？”
    苏裴怡看着柳菀的视线飘来，不知为何，竟觉得有一丝心绪。
    她连忙移开视线，虽心中所想之人是空儿，听到裴礼之言，也恍惚间点了点头。
    “静慧师太曾与我有过一面之缘，今日这般相助，许是亦能帮我们筹些车马用度。”
    苏裴怡说着，又起身从行囊中取了一个玉佛。
    当时临行前，她见得此物精致，又因得前路未知，突生些许“临时抱佛脚”之心，便将它装入行囊，寻得些许心理安慰。
    “届时可将这玉佛相赠，也算是为这庙庵添些香火了。”
    听得苏裴怡之言，裴礼只轻轻颔首，说道：“等皇后离去之后，再与静慧师太详谈此事便可。”
    话音刚落，门外却忽而想起了敲门声。
    房中三人顿时警觉，皆站起身来，屏住呼吸，面面相觑。
    “施主，请用斋。”
    听得是尼姑送餐食，柳菀这才松了口气，轻声笑道：“不知不觉都到午饭时间了，我去开门。”
    他等了裴礼的应允，坦然向门口走去。
    房门轻启，柳菀正准备接过餐食，却见得那小尼姑身后站了一人。
    霎时间，他愣在了原地。
    苏裴怡看出柳菀有些异样，警觉地看向裴礼。
    裴礼亦小声唤道：“柳菀？”
    而柳菀却似充耳不闻，只保持着那开门的动作，看着外面，一动不动。
    许久，那小尼姑转身离去。
    柳菀这才有些慌乱地将门又打开了一些，侧过身去。
    苏裴怡见状不觉诧异，正欲问询。
    却见有人端着餐盘走了进来。
    在这个角度，有房门及守在门口的柳菀遮掩视线。
    可只是看到那双端着餐盘的手从门后闪出，苏裴怡的心便已漏跳了一拍。
    再见得那熟悉的不能更熟悉的身影，以及她端着餐食款步走向桌旁、小心翼翼地将餐食摆在桌上的姿态，苏裴怡脑海中那些过往的记忆皆似被激活了一般。
    苏裴怡与裴礼皆愣在那处，一言不发。
    柳菀亦许久才缓过心神，匆忙地将房门关了起来。
    桌旁之人摆好餐食，又转身看向苏裴怡，对她莞尔一笑，含着泪轻声说道：“小姐，吃饭了。”
    亦如多年前在衡靖山庄时的那般。
    苏裴怡双眼瞬时泛红，泪水滑落，却也带着笑意对她轻轻点头。
    而柳菀却一下子冲上去，将那人拥入了怀中。
    “空儿……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空儿亦双手抱紧柳菀的腰身，重重地点着头，哽咽道：“是我。”
    这是苏裴怡第一次亲眼见得这二人在她面前行亲密之举。
    不知为何，她见得他们这般相拥，心余甜蜜却又苦涩不已。
    裴礼伸出手臂，轻轻地揽住苏裴怡的肩头。
    二人皆不言语，只淡笑着看着眼前的这对相拥而泣的璧人。
    柳菀与空儿亦未再多言，只用尽全力地拥抱着彼此。
    似乎，要将这段时日所有的思念与愁绪都揉碎在这场期待已久的拥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