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8章 凤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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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境浑浊,故人常往,似已辨不清前世今生。
    苏裴怡昏昏沉沉地陷入这睡梦之中,感觉自己苏醒了千万遍,又每每发现仍在梦中。
    直至一声尖锐的喝唱之音传入她的耳畔。
    “皇后娘娘驾到!”
    一时惊心,苏裴怡霎时间清醒了过来。
    猛然睁开眼睛,引入眼帘的却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脑海中顿时浮现出昨天倚坐石阶路旁而睡的那最后一些记忆,苏裴怡不禁有些慌乱地向后躲了一躲。
    “你……你是说?我这是在哪?裴礼呢?柳菀呢?”苏裴怡的视线在这陈列质朴的屋室之内来回探寻,却未见得其他人的身影。
    而床榻之侧的那个身穿素色长衫的小姑娘,只淡淡地抿唇一笑,轻声道:“施主,此处乃凤昔庵。”
    “凤……凤昔庵?”苏裴怡诧异不已。
    而此时,院外那些嘈杂之音越来越近,但听得众人齐呼“万福金安”“千岁千岁”之语。
    苏裴怡连忙下床,向窗边跑去,却见窗外小院空无一人,独一颗古木伫立。
    此情此景,确是记忆中她曾到访过的凤昔庵的模样。
    而她这才意识到,刚刚那个女孩应是这庵堂的尼姑。
    苏裴怡犹豫之际,又回过头来,不禁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我为何会来到这凤昔庵?”
    那小尼姑双手合十,轻声细语的说道:“今晨明善师姐下山挑水,偶遇三位施主昏睡于路旁。慈悲为怀,便引施主于此处休憩。”
    “那……那另外两个人呢?”
    “此处乃静慧师太清修之所,男子多有不便。贫尼已请二位至香客雅居休息了。”
    苏裴怡听得“静慧”之名,只觉得有些熟悉,却也未来得及多问,只急切问道:“那他们二人现在可安好?”
    “施主放心,他们早已醒来,贫尼方才已为他们送去了斋食。施主,你即已醒了,便也食些吧。”小尼姑说着,指了指摆在桌上的那些餐食。
    尽管苏裴怡许久未进食水,见得这些清粥咸菜,却也只觉毫无胃口。
    而外院嘈杂之音又起,苏裴怡这才想起刚刚听到的声音,又急忙问道:“那外面是怎么回事?可是……皇后来了?”
    小尼姑点了点头,说道:“今日十五,恰逢皇后娘娘来庙庵礼佛之日。静慧师太去前院接待,这才嘱咐我来此照顾施主。”
    “静慧师太……”
    苏裴怡心乱如麻间,喃喃重复着这个名字,当初随怡月一同来这凤昔庵“礼佛求子”的那些过往,一一在她脑中浮现。
    出入求谋事宜迟,只恐闲愁惹是非;如鸟飞入罗网内,脱困能有几多时。
    这是她当时在佛前所求的那支“下下签”的签语,而当时为她解签,又言明她有“血光之灾”“凤凰之相”的,正是这位静慧师太!
    苏裴怡在这房间来回踱步,回想起静慧师太当时正是在这房中,与她说起那些“从何处来,便往何处归”,“情丝难剪,债缘易结”的话语。
    而今想来,那时这静慧师太早已“一语中的”。
    苏韦温与白宁兰的“血光之灾”未能躲过,求子之事未成,便连这“凤凰之相”……
    想到这些,苏裴怡无奈地苦笑了一声。
    那时年月,她做梦都不敢想象,自己确是做过一段时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苏贵妃”。
    往事一桩桩、一件件,竟皆已尽数应验了。
    这一切,当时是一句“定数”便可以解释的吗?
    许是因这场昏睡,亦是因前日疲惫,苏裴怡只感觉自己一时间头痛欲裂。
    再听得院外众人一声声地尊称着“皇后娘娘”,她又感焦灼不已。
    她连忙走到那小尼姑身前,急切道:“那两位男子现在何处?可否带我去见他们?”
    “这……”小尼姑竟有些犹豫,许久才为难地说道,“可是静慧师太嘱咐,让你务必留在这房中,等她回来。似是……她有话要与施主讲。”
    “静慧师太可是还记得我?”
    小尼姑抿了抿唇角,轻声道:“莫说静慧师太,便是贫尼也记得施主。这些年月,能伴皇后娘娘同行礼佛之人不多。彼时皇后娘娘还是赵郡王夫人之时,除却明凌师妹,便只有您随行来过。”
    听得这小尼姑之语,苏裴怡半数解惑。
    即是如此,静慧师太定也是知晓她与怡月之间的羁绊,出于保护,才让她留在此处。
    可另一个疑惑又不自觉地涌上心头。
    “小师傅,你方才所言的‘明凌师妹’是……”
    “明凌师妹俗时,正是当今皇上的胞妹,彼时的凌月郡主。”
    苏裴怡愣了片刻,这才想起此前听闻凌月自松婉郡主和那庄亲王过世之后,伤心欲绝,抑郁低迷,以静养修心之由,恳求皇上其送至城郊凤昔庵带发修行之事。
    她恍惚间,不觉又喃喃说道:“那你……是否亦知晓我是……”
    “师太吩咐,施主而今陷入困境,‘贵妃’之称不可信意唤得。”
    听到此语,一时间,苏裴怡又感觉心中的焦灼多了几分。
    早知会遇此境,还不如困在那金库之中。
    如今这凤昔庵有数不清的僧尼知晓她的身份,外面便是皇后以及她那数不尽数的宫中随从,而曾与她“势如水火”的凌月,此时亦在这庙庵之中。
    便使静慧师太有心护佑,可但凡这些人中有一个人将她在此的消息传了出去,那接下来……她的宿命便只有一个。
    再次面对苏星原。
    而裴礼和柳菀……恐再难求周全。
    想到这些,苏裴怡连忙说道:“不行,我需尽快离开此处!多谢小师傅照料,能否现在便待我去寻与我同行那两个男子?我记得庙庵还有个后门,我们从那离开,能否避过皇后?”
    “施主,稍安勿躁。”小尼姑不急不忙地说道,“师太如此吩咐,自有她的道理。还是先吃些斋食,稍缓体力,再行赶路亦不迟。”
    “可是……可是若是皇后发现我在此……”
    “未经允许,静慧师太的禅房,旁人皆不可随意进入。施主便放宽心,在此等师太归来便是。”
    说罢,小尼姑便双手合十,微施一礼,转身离去。
    苏裴怡独自一人留在这禅房之中,心绪愈加烦乱。
    也不知裴礼和柳菀现在怎样了,没有见到她,会否一样焦灼不安。
    这静慧师太的房中尚且安全,那裴礼他们的香客雅居确不比此处。
    若是他们被怡月发现……岂不是同样再如困境?
    苏裴怡长叹了一口气,趴在了桌上,再也没有了思考的力气。
    本以为是昨日侥幸,终于逃出生天,却不想却是“刚出狼窝,又如虎口”。
    几许,她才缓过心神,缓缓地端起面前的那碗清粥,沉了口气,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吃饱了,就有力气了。
    有了力气,便能快些想出办法来。
    也不知这些清粥素食,裴礼他们是否吃得惯、是否吃得饱……
    静慧师太之前所言不错,而今,苏裴怡心头的这段情丝,几生几世许是都再难剪断了。
    吃过粥食,苏裴怡又一头栽在了床榻之上。
    反正现在除了“等”,也无其他办法。
    不为等静慧师太归来。
    只为等怡月礼佛之后,能快些离开凤昔庵。
    不知如此等了多久,正在苏裴怡又昏昏欲睡之际,不远处忽而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叫声。
    苏裴怡被吓得连忙坐了起来。
    此时又听得门外传来一阵嘈杂而急切的脚步声。
    她循声缓步向门口走去,而那尖叫声又不停地传了过来。
    刺耳不已。
    苏裴怡轻掩耳朵,勉强听得是个年轻女子的声音。
    而于此同时,门外走过的那些尼姑的几句轻谈,又真真切切的传了进来。
    “快些去看看吧,许是明凌又犯疯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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