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7章 生机

    此前悬于石顶的绳子，被苏裴怡拉扯而触动了机关之后，竟伸长了数丈。
    裴礼与柳菀听得苏裴怡的呼唤，便也借由那根麻绳之力，带着火把和行囊陆续从上方滑落了下来。
    柳菀手持着火把，终于将他们当下身处的空间照亮。
    “公子，你看！那边好像有路！”柳菀亦是兴奋不已。
    裴礼笑着点头，却也只顾着搀扶苏裴怡，关切道：“裴怡，适才跌落，身上可有伤处？有否伤及筋骨？先让我看看……”
    “没事！”苏裴怡笑道，“幸而不是直接落下来的，还有所缓冲。”
    “没事就好。”
    苏裴怡又看向刚刚“护”她周全的那堆散落的白骨，轻声道：“我爹一向思虑周全，已然预料到了所有。”
    裴礼轻轻颔首，又不禁问道：“你方才又是如何确定，拉下那绳索便可获出路？”
    苏裴怡神秘一笑，解释道：“此前在衡靖山庄时，我爹的书房中挂有一副画作。裴礼，你应是记得，就是挂于他书案之后的那副画了个光头和尚的。”
    裴礼听言沉思，却轻轻摇头，说道：“岳父大人书房中，名贵画作甚多，你说的这画，我未曾有印象。”
    苏裴怡轻叹了口气，说道：“若非我爹当时总让我在那书案后罚跪，我许是也不会对这画记忆的如此清楚。”
    “那副画与这绳索有何关系？”柳菀不解道。
    “那画中所绘的那个光头和尚微闭双目，双手合十，而他所拜向之处，便是绘着一条从天而降的绳索。”苏裴怡说道，“我记得幼时不解，曾问过我爹这是何意。”
    “那苏庄主是怎么说的？”柳菀追问道。
    “我爹什么都没说，只将那画摘下来，给我看了背面。”
    “那画作背面，可是有何玄机？”裴礼轻声道。
    苏裴怡点了点头，继续说道：“那画的背面，写了一句诗……
    “纵有万恶坠鬼狱，却赐生机一线天。”
    裴礼听言顿时了然。
    柳菀却喃喃重复着这诗句，许久才豁然开朗，说道：“这诗中所写的，不就是我们方才所遇之境吗？那尸首之源是万恶，堆砌如山便似‘鬼狱’。而这一线生机……正是指那根绳索！”
    苏裴怡莞尔一笑，说道：“现在你们知晓我方才为何如此笃定了？所以六万，我可是发疯了？”
    柳菀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又举着火把向那条唯一的出路走了两步，故意说道：“也不知这路能通到何处，算算时辰也不早了。咱们还是快些赶路吧。”
    苏裴怡依偎在裴礼身侧，互相对视着，又皆是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柳菀在前举着火把探路。
    苏裴怡与裴礼十指紧扣，循路而行。
    一步宽的小溪流水潺潺，而唯一的那条路，便是顺沿着这溪水。
    此路不似金库中的那些甬道般砖墙平坦。
    七转八转的，倒更像是行在山间涵洞之中。
    幸而未有蝙蝠、蛇鼠之类可怖之物，亦无什么巨石挡路。
    一路顺行，却也始终未见尽头。
    不知行了多久，苏裴怡已然感觉双腿酸软，加之许久未进食水，渐渐地有些虚脱之态。
    而柳菀手中的火把也因燃了太久，细小的火苗摇曳着，几乎照不清前路。
    裴礼揽着苏裴怡而行，发觉怀中之人的倦意，连忙说道：“要不要歇歇再走？”
    苏裴怡抿了抿干裂的嘴唇，摇了摇头，有气无力地说道：“已然行了这么久，应是快能走出去了。我们没带吃的，我怕……这一歇，更没力气走了。”
    柳菀亦看着手中火把说道：“这火把还不知能撑到几时，若是再歇……恐怕剩下的路，咱们要摸黑而行了。”
    裴礼叹了口气，又看着脚边的那溪水，无奈道：“亦不知这水从何处而来，能否饮用……”
    “算了，我不渴。”苏裴怡逞强着说道，“到时候喝坏了肚子，就更得不偿失了。”
    裴礼看着那火光下，苏裴怡略显苍白的面容，心疼怜惜，却也只得点了点头，说道：“好，那再坚持一会。我已然感觉到有些微风，应是离出口不远了。”
    苏裴怡咧了咧唇角，忍却脚底的疼痛，又努力挪着沉重的双腿，继续前行。
    在黑暗中，早已算不清时辰。
    他们只感觉这场徒步，似如走过一生那般漫长。
    终于，在转过一道弯后，面前豁然开朗。
    前方不远的洞穴之外，林木丛丛，月光倾泻。
    “出来了！公子，夫人，我们出来了！”柳菀扔下那已然燃尽的火把，指着前面的出口，恨不能手舞足蹈。
    苏裴怡淡笑着点了点头，纵是心中百般雀跃，却全然没有了多言一句的气力。
    裴礼腿有旧疾，又何尝能抗得住这般行走。
    二人皆已耗尽了力气，走出洞口，便默契的仰面躺在了地上。
    苏裴怡看着天空上的繁星、银河、明月，从未觉得夜色可以如此温柔。
    裴礼牵着苏裴怡的手，眼中却只有身侧之人。
    “裴怡，我说过……我们尚有未来，尚有很多路要一起走。”
    听得裴礼用那沙哑的声音轻轻呢喃，苏裴怡弯唇浅笑着，缓缓闭上了眼睛。
    “裴礼，我好累啊。好想睡一觉。”
    而柳菀虽年轻力盛，却也是刚刚经历了一场伤病，方才若不是咬紧牙关坚持，定是早就倒在了路上。
    他瘫坐在树下，看着周围的林木，亦是有气无力地问道：“公子，此处是哪啊……我怎么感觉，好像有些熟悉。”
    裴礼在地上躺了片刻，知晓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硬撑着坐了起来，又在苏裴怡耳侧温柔的劝她起身。
    苏裴怡已然坠梦，昏昏沉沉间被裴礼唤醒。
    无奈之下，只得强撑着继续前行。
    可惜，再无目的。
    他们甚至不知自己所在何处，亦不知该去往哪里。
    在这荒山林间又不知行了多久，终于走到了一条石阶小路。
    苏裴怡瘫坐在路边，再也没有行走的气力。
    “裴礼，我不行了……咱们还是先歇歇吧。”苏裴怡呢喃着，便靠在路边的树干上，重重地闭上了双眼。
    裴礼亦是疲倦不已，虽知此刻处处皆可能是险境，见得苏裴怡这般倦意，心疼之际也不忍心再让她过度劳累。
    他只好脱下外袍盖在她身上，伴她身侧，席地而坐。
    柳菀走在前面，回头见得两个主子就地休息，亦没有了继续前行了气力。
    可就在他准备寻个地方坐下时，远处之景映入眼帘。
    他苦笑了一下，又坐了下来，缓缓闭上眼睛，呢喃道：“公子，此处我来过。我知道这是哪了，若是没有记错……前面便是……凤昔庵。”
    说罢，柳菀再无气力。
    深夜寂静地山林间，只余他轻微的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