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5章 骇然

    苏裴怡俯下身，亦顺着那火光看去，只见得墙角之处的地面上，确实有些异样。
    裴礼将火把递给柳菀，又道：“匕首。”
    柳菀听言连忙将藏在腰间的匕首递给裴礼。
    裴礼接过匕首，小心翼翼地向那处划去。
    果然，那块地面全然不似其他石壁坚不可摧，更像是被压实了的泥土，经得裴礼反复撬动，已然变得松软起来。
    不时，泥土之下所藏之物，亦渐渐浮现了出来。
    裴礼尽量将泥土清理干净，墙角徒然空了一小块圆形的地面。
    苏裴怡凑近看去，之间那圆形的中间，似是高出来一小截矩形的平台。
    她犹豫间又取出那个金算盘，比量了一下，果真大小相宜。
    “看来，此处便是开启这石门的机关了。”苏裴怡轻声说着，心中却愈加不安。
    裴礼轻轻颔首，又凝视着苏裴怡的双眸，问道：“你可有准备好？”
    苏裴怡沉了一口气，又重重的点了点头。
    裴礼微弯唇角，又牵过她握着金算盘的手，轻声道：“无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们一起面对。”
    说罢，他便拉着苏裴怡的手，一同将那金算盘向那处凹槽放了过去。
    三人屏住呼吸，目视着那金算盘一刻都不敢松懈。
    几许，那个放置了金算盘的矩形平台，竟缓缓地落了下去。
    而于此同时，只听得身后传来“轰”地一声巨响。
    苏裴怡惊恐着向后看去，却见他们进来时的那扇立于中厅的石门，竟猛然关了起来。
    这长长的甬道两侧，至此均再无出口。
    这石门关闭所致的气流引得火光来回摇曳，柳菀拼命将其护在身前，才勉强保住了这仅剩的一点光源。
    苏裴怡惊神未定，看向裴礼，只觉得后怕不已：“还好，还好我们一同进来了。”
    柳菀却无奈道：“你莫不是又傻了？你们若未同我一起进来，还能想办法再将那门打开。现在好了，咱们都困在这了。”
    苏裴怡低头不语，裴礼却叹了口气，说道：“裴怡所言没错。金算盘只有一个，若是我们还在外面，恐怕便再也进不来了。”
    柳菀悻悻地抿了抿唇角，又道：“公子，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苏裴怡缓过神来，又看向那金算盘，轻声道：“现在，只能继续将这扇门打开了。再无回头路。”
    说话间，她伸手捏住那金算盘，按照此前开启其他石门的方法，用力一旋。
    果然，金算盘带动着那圆盘转动了起来，而他们面前的那面石墙，亦随之振动着，缓缓落了下去。
    一阵灰尘惊起，而那股腐臭的味道亦是瞬间扑鼻而来。
    裴礼急忙拉过苏裴怡后退了几步，拂袖掩住她的口鼻。
    几许，石墙完全落入地下。
    而柳菀手执火把看着眼前之景，却徒然愣在了原地。
    那火光因他此时的颤抖不停地摇曳，而那光影却映得眼前之景愈加瘆人。
    “公……公子……这里……”柳菀的话语间满是惊恐，几乎字难成句。
    苏裴怡这才小心翼翼地缓缓睁开眼睛，见得此景，霎时间只感觉一股从心间恶寒上涌。
    她的头脑间幻想过许多这石门内可能的景象，却万万没有想到，会是如此恐怖而又“震撼”的景象。
    这一刻，她才明白，方才的那根骨头，实则是一场“预警”。
    裴礼见得这番景象，亦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可如何也比另外两人淡然。
    他从柳菀手中拿过火把，走到那石室门口，引燃了墙壁上的油灯。
    一时间灯火通明。
    可在苏裴怡眼中，这些怖人之景却变得更加清晰。
    她努力让自己平缓下狂跳不止的心脏，沉了一口气，缓步向前走去。
    如若是中间的那个密室之中，所藏的是一座诱人的“金山”。
    而眼前的这些，应是可被称作是一座“尸山”。
    数十具骸骨层层堆叠于此，而因年月久远而风化的白骨，已然碎落坍塌，零散的碎骨滚落与整间石室之内。
    触目惊心，但觉骇然。
    裴礼看着那些尸骨，轻声道：“这些，便是当年帮衡靖山庄修建金库的那些囚犯吧？”
    苏裴怡沉默许久，才道：“我爹曾说，那些囚犯在金库建成之后，已尽数按律法处刑。而今看来，此处，竟就是那所谓的‘刑场’。”
    而柳菀此时亦缓过了心神，谨慎地跨过地上滚落的一个头骨，走了过来，说道：“如此，也难怪那盼儿要处心积虑的为父寻仇。他们的死状……也太惨了。”
    话音刚落，裴礼的一个眼神便杀了过来。
    柳菀连忙抿紧双唇，悻悻然不敢再多加言语。
    苏裴怡此时惧怕之心渐平，愧悔之心又起。
    虽然这些“罪行”与她并无关系，可这些人亦是因衡靖山庄而亡。
    他们尽心尽力为衡靖山庄修建这座金库，到头来竟连葬身之所皆无，只如所弃之物一般，被胡乱地堆砌于此。
    她经历过数次生离死别之苦。
    这些人虽为囚犯，亦是有父母妻儿。
    只一瞬间，她忽而明白了顾思将手中长剑刺入苏韦温身上时，那个近乎解脱的眼神。
    柳菀此前所言无差。
    行恶之人，哪怕用再多的善事遮掩，到头来，终将是被那些恶行反噬。
    苏韦温已死，也终算是为这些惨死于此的人，赎罪了吧。
    裴礼见得苏裴怡目光呆滞，连忙上前牵住她的手，柔声道：“裴怡，我只心绪难安。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还是要想办法出去。”
    柳菀在旁听言，连忙说道：“我这就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出口。”
    苏裴怡回过神来，轻轻颔首。
    可再环顾这间石室，却只如那藏有“金山”的石室一般大小，四壁密不透风，一目了然。
    如此，怎会有什么出口？
    而正在苏裴怡心中又生绝望之时，她无意中向上瞟去，却发觉这间石室的顶貌似比金库其他的地方高上许多。
    她隐约感觉有些不对，又连忙跑到一旁，拾起方才的那个火把，重新燃了起来，高举着向上方照去。
    裴礼与柳菀均被苏裴怡所行吸引了视线，亦随之向上看去。
    柳菀一瞬间似是发现了什么，连忙喊道：“快看！那里是不是有根绳子？”
    裴礼凝眉看了几许，才道：“像是一根麻绳。可惜绳尾太高，我们暂时触不到。”
    柳菀却兴奋道：“这绳子有何用？不会是让我们顺着这绳子爬出去吧？”
    苏裴怡轻叹了口气，说道：“你看这石室之顶像是有出口吗？”
    柳菀收起笑容，凝神向上面仔细看去，又摇了摇头，道：“出口倒是没有，不过你们看，那悬挂绳子的石砖，似是与别处有些不同，好像是……什么机关一样。”
    “在这金库中久了，看何处都像机关。”苏裴怡无奈道，“不过经六万提醒，这绳子，没准当真是启动这石室内‘绝命’之法的机关了。”
    裴礼轻轻摇头，揽过苏裴怡的肩头，安抚道：“莫急，再看看别处是否还有其他可疑之处。”
    苏裴怡却侧身躲过了他的手臂，走到一旁抱膝蹲下，呢喃道：“还要什么可寻的，这里怎可能还有什么出口。我们已然被困在这了，接下来……便是等死就是了。”
    裴礼缓步走到苏裴怡身侧正要安抚，柳菀却走过来没好气地说道：“拖油瓶，你何时变得如此丧气了？你进来时不是笃定此处会有出口吗？什么‘绝处逢生’‘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话，又都是谁说的？你现在便开始等死了？出口就在此处，你不去寻，还指望它自己跳出来吗？”
    苏裴怡缓缓抬头看向柳菀，那泛红的眼框里已盈满了泪水。
    一行泪水顺着苏裴怡的脸颊落下。
    她苦笑了一下，说道：“六万，其实从认识你以来，我发现你有句话说的挺对的。拖油瓶……我就是一个无用的拖油瓶。若非我此前一句信言，你们又如何会陪我一同来到这里，一同涉险。‘绝命路’便是绝命路。已置死地，又如何能再偷生？”
    裴礼听她几语，心疼地将她抱在了怀中。
    “裴怡，不要再说了……不要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