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2章 绝路

    金库之内药材尽数却无捣药制药之物。
    苏裴怡急中生智，也顾不得那些陈列之物价值几何，只让柳菀任意取之，可替代使用便可，用着称手为宜。
    柳菀在那些金银玉器之间已然有些挑花了眼。
    苏裴怡见他犹豫不决，索性任意取了几个玉碗、金碟塞在他怀中，说道：“你也说了，这些摆在此处又换不来大米、换不来鸡腿，有何舍不得的？但用便是。”
    柳菀凝眉看着怀中之物，却道：“夫人，其实我有一言，一直想说……”
    “但说便是。”苏裴怡淡笑道，“你一向心直口快，几时变得这般婆婆妈妈的了？”
    柳菀抿唇沉了口气，又道：“我们身上这蛊毒就算是解了……便当真有可逃之处吗？”
    苏裴怡听言微怔，许久，才喃喃说道：“你不说我亦知晓。不论是你我还是裴礼，皆是手无缚鸡之力。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又如何逃得那些追兵堵截？可惜汲川他……”
    回想起宁汲川坠江之事，苏裴怡又不由得握紧拳头，强忍住泪意。
    柳菀看向苏裴怡，亦喃喃说道：“若是最后终究会落入何人之手，我只希望……在临终之前还能再见空儿一面。”
    苏裴怡抬眸看着柳菀那闪动的瞳孔，一时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柳菀虽一直未言，但他心中，终究是惦念着空儿的吧。
    许久，柳菀又弯唇一笑，说道：“公子说过，总会有办法的。我只是刚刚想到，若是空儿见得这金库之景，想必亦是会惊喜不已。”
    苏裴怡看了看身侧的这些奇珍异物，轻声道：“柳菀，此处之物，你若有喜欢的，随意取便是。”
    柳菀听言惊喜道：“当真？”
    “自是当真。”苏裴怡笑道，“这些东西对我而言根本无用，你想拿什么就拿吧。”
    柳菀笑着点了点头，又立即放下刚刚的那些玉碗，转身向另一间石室跑去。
    苏裴怡低头浅笑，又信手取过一些可能用得上的东西，向藏药室走去。
    此时裴礼已开始分拣药材，幸而方才寻到了一个鎏金的玉秤，尚可秤得药材用量。
    苏裴怡将那些物件放在已然清理好的石案之上，说道：“此处湿冷，我再去取些烛台来。”
    “裴怡。”裴礼起身将她唤住，又缓步走到她身前，说道，“先无需忙，你可还记得此前我说过，还有一事要与你说。”
    “你说便是。”苏裴怡轻声道，“不过若是如柳菀适才所说的那些犹疑之词……不说也罢。”
    裴礼弯唇浅笑，拉起苏裴怡的手，轻声道：“柳菀可是适才与你说了什么？稍后我训斥他便是。但我要说之事，你听来定然只余欣喜。”
    “现而今……还有什么事能让我欣喜呢。”苏裴怡叹了口气，喃喃说道。
    裴礼伸手拂过苏裴怡额角的碎发，又道：“汲川。”
    “汲川……怎么了？”苏裴怡的眼中顿时闪烁起微光。
    “汲川应是还活着。”
    听到此语，苏裴怡已然难以抑制心中的情绪，急忙道：“此言何意？你怎知他还活着？”
    裴礼淡然一笑，继续说道：“裴怡，你便没有想过，以汲川之力，即便是被绑，又如何抵抗不过那十余岁的孩童？”
    “你的意思是……”
    “那日之境，若是他跟在我们身侧，早晚会再得常四所害，倒不如将计就计，得以逃生。”
    听得裴礼之言，苏裴怡这才恍然。
    汲川身怀武艺，又通识水性。
    自幼在宁高以的冷煞斋所修炼的本领，要这小小的麻绳之中脱困，简直易如反掌。
    苏裴怡霎时感觉自己如释负重，又连忙说道：“那你为何不早说与我听，我还以为……还以为他真的……是我太傻了，怎么连这些都没有想到！那他现在何处？行舟许久又加之车马颠簸……他又如何能寻到我们……”
    “只要他还活着，就希望再见，不是吗？”裴礼轻声道。
    “是。只要活着就好，活着就好。”苏裴怡欣慰间喃喃说道。
    此时柳菀走了进来，难掩悦色，问道：“谁活着就好？可是那小太监还活着？”
    苏裴怡无奈笑笑，却见他两手空空，不由得问道：“不是让你随意取心仪之物吗？怎么什么都没拿？”
    “我拿了！”柳菀笑着从袖间取出一个鎏金雕花的步摇，又道，“早些年在衡靖山庄的时候，空儿就说过想要这么一个步摇。待我再见到她，定要将这步摇亲自为她戴上！”
    苏裴怡看着他说话间那满是期盼的神情，顿时又觉得心中一疼。
    衡靖山庄的些许往事，柳菀尚记于心间。
    只是这对苦命之人，当真还会有再遇到的那一天吗？
    会有吧，总会有的。
    苏裴怡心中想着，又抬眸看向裴礼，情不自禁地投入了他的怀抱。
    相比之下，她与裴礼尚能相依，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因药物应有尽有，又让柳菀趁着夜色出去将车马之上的食水、细软尽数取来，再拾几捧枯枝生火，他们三人尚可勉强在这密室之内避世。
    三日过去，药至毒清。
    而这仅有的些许粮水亦已用去半数。
    柳菀熬煮过粥食，看着袋中已然见底的米，叹了口气，说道：“公子，还是让我出去寻些粮水吧。不然就算咱们再启程南行，没有干粮，也行不了太久啊！”
    裴礼仍是凝眉摇头，说道：“时至今日，不可再涉险。反正都要离开，单独去寻粮水大可不必。”
    苏裴怡亦道：“不如咱们收整一下，今日便趁夜而行。反正还有车马，此处尚有许多可取之物。正值春日，行路总能寻到些吃的。”
    柳菀点头说道：“那我现在就收拾行囊，看看有什么用得上的，我先搬些送去车上！”
    “食过粥再去吧。”裴礼轻声道，“务必小心。”
    饭后，柳菀收整行囊，先行沿着甬道，向出口行去。
    可他踏上台阶，还未行至洞口，便听得上方石板传来重重的砸击声。
    他心中大呼“不好”，连忙快步跑了回去。
    “公子，夫人！”柳菀跑回石室，已然上气不接下气。
    苏裴怡连忙起身搀扶，问道：“怎么了？”
    柳菀拼命地摇着头，气息未平地说道：“外面……外面有人！”
    裴礼听言立即快步向洞口行去。
    苏裴怡和柳菀亦连忙跟了上去。
    而当他们听得上方传来的那清晰而强烈的声响时，皆是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石板图腾如此突兀，几日未经遮掩……许是被谁发现了。”苏裴怡喃喃说道。
    裴礼抿唇敛容，挥袖挡过因上方击打而掉落的浮灰，说道：“是我们大意了。”
    “怎么办，现在怎么办？”柳菀焦急道，“若是这石板他们砸破，咱们恐怕又要落入虎口了！”
    苏裴怡对他轻轻摇头，说道：“莫急。正因这金库固若金汤，才要这金算盘来开启。这石板混入玄铁，金库上方土层皆亦在建造时灌入铜浆，坚不可摧。他们根本进不来……”
    裴礼却叹了口气，说道：“只可惜，此处被人一旦寻得……我们亦出不去了。”
    柳菀顿时呆愣那处，又匆忙问道：“此处就没有其他出口吗？”
    苏裴怡无奈摇头，说道：“此处机关暗室重重，可偏偏未听我爹提起过旁的出口。”
    裴礼眉头紧蹙，看向苏裴怡，又稍展眉梢，将她轻轻揽入怀中，说道：“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办法的，总会有办法的……”
    苏裴怡依靠在裴礼肩头，重重的闭上双眼，却也知晓，裴礼之言不过是一时安抚罢了。
    这一刻，她甚至暗自想着：也许，今生便是命绝此时。
    是不是……很快，她便能回到现代，永别这个尽是伤心处的时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