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4章 劫后

    似是听到远处的呼喊，那船舫之上，一个眉目清秀地束冠少年持着纸伞走了出来。
    苏裴怡见到有人，亦冲到船尾拼命地呼喊着：“救命！救救我们！”
    可宁汲川见到那人，却有一丝迟疑。
    再侧眸看到身侧的苏裴怡冒着雨水呼救的模样，宁汲川一时心疼，便也不顾心中的那些疑虑，又随着苏裴怡一同呼喊起来。
    船舫渐渐靠近，而那少年却又转身回到了船蓬之内。
    裴礼扶住苏裴怡，轻语安抚着她此刻的喜极而泣。
    船身不停的摇晃，积水越漫越深。
    眼前的这艘船舫，几乎成为了他们此刻唯一的“救命稻草”。
    终于，那船舫冒着风雨在距离他们的木船不远之处停了下来。
    那少年又走了出来，对他们大声喊道：“你们可是遇了险？”
    苏裴怡听闻急忙起身高呼道：“是！这船快要沉了！可否救救我们？”
    那少年听言，却微微勾起唇角，又俯身从地上拾起了一团麻绳，持着一端，将余下的向他们抛来。
    “接好了！我这便救你们过来！”
    宁汲川眼疾手快，恰得将那麻绳的另一端接住。
    苏裴怡欣喜不已，握着裴礼的手喃喃说道：“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借着绳索之力，两艘船渐渐靠于一处。
    而那少年持伞端然站在船头，见到这狼狈不堪的几人，似无匆忙相救之态，只蹲了下来，向苏裴怡伸出手，说道：“上来吧，我救你。”
    宁汲川在侧拉紧绳索，腾不出手相助，只侧眸看了一眼柳菀。
    柳菀匆忙间将行囊搬到船尾，注意到宁汲川的眼神，立即意会了他此刻的犹豫。
    柳菀低眉沉思片刻，又迎着风雨对裴礼小声说道：“公子，我先上去看看！”
    裴礼亦是知晓当下之境，对他们而言，草木皆兵。
    他抱紧苏裴怡，对柳菀轻轻颔首，说道：“小心。”
    柳菀借着绳索之力缓步走了过去，那少年也并未犹疑，亦伸手将柳菀拉了上去。
    紧接着，裴礼与苏裴怡陆续将船上行囊递给柳菀。
    而柳菀的余光在船上张望几许，又趁着他们递送物品之际，小声说道：“船上另有一个男子和一位船夫，再无旁人。应是没有威胁。”
    苏裴怡听言这才松了口气，而后在几人的相助下，攀上了那艘船舫。
    裴礼与宁汲川亦陆续被拉了上来。
    不出数时，那艘破旧的木船摇摇晃晃地被风雨卷入了江水之中，渐渐沉入江底。
    苏裴怡面上的雨水与泪水混于一处，心中瞬时生起了劫后余生之感。
    她转身看着那少年，说道：“多谢公子！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而那少年却低头一笑，说道：“无须谢我。若一定要谢……就进去与里面那位道谢吧。”
    苏裴怡心生困惑，不自觉地看了一眼身侧的裴礼。
    裴礼虽仍有戒备之心，也只能说道：“风雨太大，先进去吧！这位公子，还请引路！”
    那少年只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便转身向船篷走去。
    而他转身之际，眼神却不经意地在宁汲川身上停留了几许。
    宁汲川凝眉沉思，终还是跟在苏裴怡他们身后，一同进入了船中。
    船篷之内炉火极暖，苏裴怡刚刚躲过了风雨，便感觉自己周身的肌肤都复苏了一般。
    可这冷热交替，却让她情不自禁地打了几个喷嚏。
    她刚想与裴礼感慨几语，却发现裴礼抿紧双唇，目视着前方，似有片刻错愕。
    苏裴怡顺着裴礼的视线看去，亦如裴礼一般，愣在了那处。
    “苏姑娘，裴公子。咱们可是有些年月未见了，别来无恙啊？”
    苏裴怡看着那个端坐于桌案一旁，持杯饮茶之人，心跳不自觉地漏跳了一拍。
    这一刹，所有的警觉与戒备皆涌上了心头。
    眼前之人，难辨敌我。
    “怎么是你？”苏裴怡惊诧许久，才说道，“常四？你怎么会在此处？”
    而宁汲川却已持剑拦在了苏裴怡与裴礼身前，又看了一眼此前的那个少年，低声道：“我就说方才见你总觉得有些眼熟，竟然是……你？”
    之前行经宛阳，柳菀尚未随行，所以他不认识常四也属正常。
    可这少年，苏裴怡与裴礼亦是从未见过，宁汲川如何会与他曾谋面？
    困惑之际，苏裴怡亦向那少年看去，不禁问道：“汲川，你何时见过他们？”
    宁汲川冷哼了一声，说道：“没想到此前那灰头土脸的乞儿，收整一番竟也有一副人样！”
    而他话音刚落，常四却站了起来，笑吟吟地说道：“几位这是何意？我与殇儿好心相助，你们如何还舞刀弄剑起来了？”
    他缓步走了过来，又道：“宁大人，便使您与常府素有仇怨，那常霁玉也被你斩于剑下……又何必再与小人这般敌视呢？”
    而那被唤作“殇儿”的少年亦走到常四身侧，笑道：“你们别不识好歹，今日若非义父大义相助，你们早就命丧江水了。再说，姓宁的，当初若不是我引你去南山救他，还不知……他现在是死是活呢。”
    殇儿说话之际，又含笑看向柳菀。
    柳菀顿时羞赧与恨意并起，站在那处，霎时面红耳赤。
    裴礼在侧冷眼看向常四几许，又伸手按下了宁汲川手中的剑柄。
    宁汲川亦回想起当初之事，虽不明原由，但确是眼前之人扮做乞儿相助，才让他救了柳菀一条性命。
    犹豫之下，他愤愤然又收起了长剑。
    裴礼这才说道：“多谢相助。失礼了。”
    常四哈哈一笑，说道：“裴公子无需如此。兵荒马乱的，有些戒心当属常事。无妨，无妨！”
    说着，他又对那殇儿说道：“还不速速为几位看茶！瞧苏姑娘被这雨水淋的……”
    苏裴怡见得常四那双鼠眼向自己瞥来，不自禁地伸手抱在身前，又躲在了裴礼之后。
    常四却摇了摇头，又道：“苏姑娘，那常霁玉不是好人，我与又他不同。你们便是忘却了，当初是谁助你们逃出常府的？”
    苏裴怡微眯双眸，看向常四，小心翼翼地说道：“你今日在此……当真是巧合吗？此前柳菀在南山……又是怎么回事？”
    “苏姑娘，你们还是换身衣服、暖暖身子，再坐下来慢慢‘审问’在下，如何？”常四说道，“如今咱们皆在这一艘孤船之上，你们又有宁大人这般身手之人相护，就算我有何歹心……恐也难逃宁大人之手吧？更何况，我们当真是在行善罢了。”
    苏裴怡却谨慎问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常四愣了片刻，又低下头勾唇一笑，说道：“就凭……你们帮我杀了那个丧心病狂的常霁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