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前路

    “皇……皇上正往丹染宫来！”
    福来慌张地跑了进来，说话上气不接下气。
    端着茶碗伴在苏裴怡床榻之前的如意听言，亦慌张不已。
    她连忙放下茶碗，蹲在苏裴怡身前说道：“主子！您快些起来吧，奴婢帮您快些洗漱换件衣裳。如此……该怎么面圣啊！”
    苏裴怡却侧过身去，冷言道：“我便如此见他又能如何？他若有本事，便再想个法子连我一同责难。”
    经过这些时日翻来覆去的思索，苏裴怡终是在这件事上发现了些许端倪。
    若是当年白宁兰与苏裴怡遇上的确实是裴礼与他的父亲，若是裴礼一直将她的帕子带在身侧，若是他施苦肉计骗取苏裴怡的同情与好感……
    那他对待苏裴怡的感情，应当是至真至切的。
    可裴礼前去沧泉之时，他与苏裴怡分明刚刚经过了皇宫中那些死里逃生之事，他们……分明刚刚步入初婚，正值甜蜜之时。
    那裴礼又怎会如此轻易的与那沧泉患有重病的张小姐生得爱慕之心？
    此前，裴礼便是路遇陌生女子都不肯多看一眼。
    他与张水吟之事，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那日御书房之中，苏裴怡经得苏星原一个又一个的说辞，一时有些乱了阵脚，最后竟连裴礼是被迫承认了他与张水吟的关系，都没有发现。
    便使裴礼曾经以自残之举欺骗苏裴怡，实属难以让她原谅，可张水吟以及她那孩子的事情，苏星原当真在其中没有做过手脚吗？
    苏裴怡有自己的怀疑。
    如意蹲在苏裴怡身前，听她如此说来，更是急切不已。
    “主子！皇上对您尚可宽容，可是若他见得您这般憔悴，万一责难与我们……”
    经得这些时日与苏裴怡的相处，如意亦摸清了苏裴怡这心善的软肋。
    果不其然，苏裴怡听到此言，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又缓缓坐了起来，说道：“罢了，且去给我寻件衣袍来。”
    如意欢快地应了下来，连忙去寻了衣裳，手忙脚乱地帮苏裴怡换上。
    坐于镜前，如意拿着梳子，小心谨慎地帮苏裴怡梳理着她那满头青丝。
    苏裴怡有些恍惚地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竟一瞬间联想到了她出嫁裴礼的那一日。
    同样憔悴的面容，同样苍白的面庞。
    一时晃神，竟连身后为自己梳头的人换了，都没有发现。
    发丝忽而一阵拉扯，疼痛将苏裴怡从沉思中唤醒。
    她不由得轻“嘶”了一声。
    而身后之人连忙停下了动作，轻声道：“怎么了，怡儿，是不是朕下手太重了？”
    听到这个声音，苏裴怡立即惊醒，连忙慌乱地站了起来。
    她转过头，看到苏星原的面容，愣了片刻，又机械地俯身跪了下去。
    “民女拜见皇上。”
    苏星原叹了口气，伸出手臂欲去扶她。
    苏裴怡却故意收了收肩膀，躲了过去。
    “怡儿，此处皆你我二人，无需拘礼，起来吧。”苏星原语气温柔至极。
    苏裴怡这才站了起来，冷言道：“不知皇上来此，有何贵干？可是又有什么‘趣事’要说与民女听？不瞒皇上，民女一向脆弱，恐是再听不得什么事了。”
    苏星原摇了摇头，说道：“怡儿，朕知晓这件事对你的打击，所以才特意缓了些时日才来看你。你且不知这几日，朕是如何忍耐过来的。自那日御书房一别，朕对你的思念之心，竟比以往更重。”
    “皇上日理万机，应是将心记挂于那些流离失所的穷苦百姓身上才是。”苏裴怡冷冰冰地低头说道。
    苏星原抿了抿唇，又轻轻伸手抬起苏裴怡的下巴，说道：“在你的丹染宫，朕不想提及国事。你而后，也切莫再提了。”
    苏裴怡轻蔑地勾起唇角，说道：“民女遵旨。”
    苏星原凝视着她的双眸，终还是无奈地松开了她，说道：“怡儿，你我之间不该如此。你能否不要再将我当成君上？哪怕是如同幼时那般，把我当做兄长亦可。你如此待我，我的心亦会疼，你知道吗？”
    “你的心会痛，我的心便不会吗？皇后娘娘的心便不会吗？”苏裴怡说着又顿了一下，轻声道，“裴礼的心，便不会痛吗？”
    “你而今，心里还在惦念那个负心薄情的裴礼？”苏星原凝眉怒道。
    苏裴怡摇了摇头，说道：“我即已连他的妻子都不是了，还有什么资格惦念。”
    苏星原挥袖说道：“怡儿，你既然已然知晓你与他再无瓜葛，又何苦执念于此呢？前路尚远，为何不肯放过自己呢？”
    苏裴怡苦笑了两声，看向苏星原说道：“前路？我还有何前路？这偌大的皇宫，是我的前路吗？这丹染宫，是我的前路吗？还是说，我的前路……是你？”
    苏星原抿了抿唇，压抑住心中的情绪，看着苏裴怡说道：“为何不能是朕？朕现在是九五之尊，你想要的一切，朕都能给你！怡儿！到朕身边来，做朕的妃子……若你不愿，过些时日，待时局稳定，我便将皇后废了，立你为后！让你与朕共享这江山社稷，岂不快哉！”
    苏裴怡凝视着他的双眸，再听他说起这些话，竟只觉得有些可笑。
    她微闭双眼，只说了四个字：“痴心妄想。”
    苏星原握紧拳头，冷言道：“朕是皇上，只要朕想，又谈何痴心？苏裴怡，朕惦念与你的故情才一再容忍。若是朕不为你着想，你早就是朕的后妃了！”
    苏裴怡缓缓睁开双目，凝视着眼前之人，说道：“即是如此，皇上又何须与我说这些话？我不过是一个弱女子，你要夺便夺，要娶便娶。我有何违抗之力呢？”
    苏星原听她如此说来，只觉心疼不已。
    他又缓和了语气说道：“怡儿，朕是如何想的，你当真不知吗？朕想要的不过是你心甘情愿！”
    “可是这辈子，你都不可能得到我的心甘情愿。”
    “便使没有那个裴礼，也不行吗？”
    苏裴怡苦笑了一下，说道：“皇上以为，你我之前的事情，只是因为裴礼吗？所以你便想尽办法残害与他！断他双腿，又强加与他那些无形之罪！你以为，如此便能拥有我，是吗？”
    “苏裴怡！你为何至此还在执迷不悟？”苏星原握住她的肩膀，怒道，“你醒醒吧！你睁大眼睛看看，是朕！只有朕是一直在真心待你！只有朕！”
    苏裴怡恍惚地摇了摇头，呢喃道：“没有人。这世间，再无人真心待我。”
    苏星原却又一把将她箍在怀中，说道：“怡儿！你相信我，相信我可好？我再也不会让你受到一丝伤害，再也不会！”
    苏裴怡想要挣扎，却终还是放弃了。
    她任由苏星原将她抱在怀中，任由他将那些思绪发泄于紧箍着她的手臂之上。
    又是一行泪缓缓落下。
    不会再相信任何人了。
    这句话，苏裴怡终是没能说出口。
    裴礼曾与她承诺，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她，承诺会一直、一直陪在她的身边。
    可是，他为何又会轻而易举地放弃了呢？
    便使是断了双腿，便使苏星原以性命要挟……他便就能说出那些话语，做出那样的选择吗？
    苏裴怡枕在苏星原的胸膛之上，不愿再挣扎。
    她再没有了挣扎的力气，亦没有了值得她挣扎的动力。
    翌日清晨。
    皇上的御辇从丹染宫直接起驾至太和殿早朝。
    一时间，皇上留宿丹染宫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后宫。
    太监侍女纷纷相传，丹染宫的那位，分明不过是胥神医之弃妻，却能得圣上临幸，定是有媚人之处。
    另有人传言，不出三日，这册封之书定当传至丹染宫，这后宫终是要再迎宠妃了。
    可当如意、吉祥七嘴八舌的将这些话说给苏裴怡听时，她只觉得可笑至极。
    毕竟，只有苏裴怡与苏星原知晓，这一夜，分明什么都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