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章 倦怠

    不知不觉间，苏裴怡与裴礼已在这曲浮山的尚府之中居住了半月有余。
    尚文翰却似乎全然没有放松戒备，恰逢冬日寒冷，便也以此为由，不允许他们二人再离开屋室半步。
    索性这厅室宽敞，所需之物一应俱全。
    除却不能出去吹寒风，苏裴怡每日在房中作画，裴礼在侧读书相伴，日子也算过得怡然。
    而空儿来往此处亦变得越来越频繁。
    苏裴怡偶尔问起，尚文翰为何对她如此宽容时，空儿只余轻轻地叹息。
    后来细问之下，空儿才提及，原来她每次归去之时，都会与尚文翰信口胡言一些从前在衡靖山庄听得的闲言碎语。
    因与衡靖山庄有关，尚文翰似乎也不再生疑，对空儿一直在与苏裴怡的谈话中套取金库之事，深信不疑。
    苏裴怡亦担忧长此以往，空儿会因此受到牵连，便也索性将那金库之中一些微不足道的细节说来。
    比如金库修建之时，埋布了那一触即燃的灯火；比如金库走廊墙壁上，绘得绚丽夺目的图腾；比如那方室之内沿墙所设的各种奇珍异宝……
    当然，她所说的一切，都与实际不尽相同，但总也是有所依据。
    而空儿每与尚文翰转达之后，再来此处，亦会同苏裴怡描述尚文翰的反应。
    经过这段时日，苏裴怡已经笃定，尚文翰已然开始渐渐信任于空儿、信任于她。
    至少已经开始相信，苏裴怡终有一日，会将这金库之事和盘托出。
    只是时间的问题。
    感知到这些时，苏裴怡终是松了一口气。
    至少在尚文翰对此事燃有一丝希望时，便不会太过冲动，至少短时间内不会再伤及他们。
    只可惜，那安神汤，终是每夜睡前送到裴礼与苏裴怡的面前。
    而这一夜，除却这安神汤，他们亦等来了一位故人。
    “裴礼，今日空儿怎么还未来此？”苏裴怡看着窗外朗月已高悬于晴空之中，总觉得有些不安，“她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稍安勿躁。”裴礼安抚道，“许是有什么事耽搁了。虽说她每日来此，却也总会有琐事缠身的时候。她在这尚府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会有人把她怎样。”
    “可是我怕的就是那尚文翰会对她……”苏裴怡说着，欲言又止。
    她恍惚地坐了回来，总觉得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她在想什么？
    尚文翰与空儿而今已是夫妻，便是尚文翰再对她做什么事，亦是情理之中。
    只是可惜，这个时空并没有如现代那般明朗透彻的律法。
    闺内之事，哪怕是女子不情愿，也只得默默承受。更何况那男子是根本无视王法、自立为王的尚文翰。
    裴礼亦清楚苏裴怡当下所想，轻轻地拂过她鬓角的碎发，弯唇说道：“那安神汤今日不来，我们正好也得休息一日。”
    他语气淡然的说来，苏裴怡却已听得脸红心跳。
    “裴礼，你怎……怎也如那贺子非一般，总是说这些言语。”
    苏裴怡呢喃说来，裴礼面上笑意却越来越浓。
    “你、你笑什么？”苏裴怡羞赧掩面。
    裴礼无奈地将她的双手拉开，轻声道：“我是说，今日空儿不来，你也免得陪她再闲聊那些琐事。如此，不算得休息？你在想些什么。”
    苏裴怡却忍俊不禁，说道：“你休想骗我。做你夫人这么久，你刚刚是何意我怎会不知。怎么？胥神医每日行那事，可是倦怠了？”
    裴礼轻叹了一口气，起身将苏裴怡压在身下，淡笑着说道：“与夫人一处……几时都不会倦怠。”
    苏裴怡红着脸看着裴礼那近在咫尺的绝美容颜，盯着那微启的薄唇，已然有些难以自控地想要吻上去。
    可这个吻刚刚触到裴礼的唇边，门外却忽然传来一阵躁动之音。
    裴礼立即警觉，迅速将苏裴怡拉起来护在身后。
    苏裴怡紧紧抱住裴礼的胳膊，小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裴礼轻轻摇头，说道：“先别出声，静观其变。”
    苏裴怡微微颔首，双眸死死盯着那房门之处。
    隔着房门以及纸窗，隐约可见房门之外已然刀剑相向。
    可未及数时，几声低沉的嘶吼以及刀剑凛凛之音以后，又瞬然恢复一片鸦雀无声。
    苏裴怡紧张不已，仔细听得一阵脚步声缓缓行来。
    越来越近。
    她不知道现在行来的究竟是何人，亦不知晓等在自己的会是什么。
    她只能牢牢地抱住裴礼，将所有的情绪都寄托于他的身上。
    裴礼亦紧握着苏裴怡的手，静静地等候着那房门开启。
    毕竟，除此之外，他们再无能为力。
    屋室之内一片静谧，终是被那房门被推开的“吱呦”声所打破。
    一个身着夜行衣的男子，持剑而来，那剑刃之上，尚且滴着鲜血。
    苏裴怡惊恐地看着他，不敢发一言。
    而那人看了看他们，连忙收起长剑，又转身将门关上，才回头说道：“苏姑娘莫怕，是我！”
    听到这个声音，苏裴怡竟有些恍惚。
    分明如此熟悉，却又不知从何处听过。
    而直到那人拉开遮面的黑布，苏裴怡终于看清他的面容之时，刚刚的那些戒备之心，才终于被放了下来。
    “汲川？宁汲川？”苏裴怡缓缓松开裴礼的胳膊，诧异道，“怎么会是你？你不是身体一向孱弱吗？怎也……”
    苏裴怡看着他手中的长剑，困惑不已。
    在她的记忆中，宁汲川一向文弱，亦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宁汲川会如此出现在这里，竟还能持剑御敌。
    宁汲川开朗一笑，说道：“苏姑娘，我本就是会功夫的，只是从前未与你说来罢了。闲言少叙，时间紧迫，我今日是受主子委托，给您送信的。”
    “主子？你是说……苏星原？”苏裴怡有些恍惚地问道。
    自她知晓宁汲川是宁高以手下那冷煞斋之人，再听得他提及“主子”之时，竟真的有些难以辨清，他口中之人到底是谁了。
    果不其然，宁汲川摇了摇头，说道：“今日让我送信而来的，并非是皇上，而是皇后娘娘。”
    听到这话，苏裴怡更是困惑不已。
    她情不自禁的看向裴礼，却见他亦是满面愁容。
    而宁汲川不由分说，从怀中取出一封信笺及一支穿云箭交到苏裴怡手上。
    “皇后娘娘嘱咐，待苏姑娘看过，若心有所动，三日后找机会燃了这支穿云箭，翌日午时，我们便再来接你们。”宁汲川淡然说来，又道，“今日仅我一人前来，尚文翰的援兵马上就到，我需速速回去复命。苏姑娘还请千万记得，三日后！”
    说罢，宁汲川便又转身向房门走去。
    苏裴怡还有些恍惚，连忙将他叫住：“汲川！这到底怎么回事？”
    宁汲川停住脚步，回头说道：“姑娘看了那信笺便知。”
    苏裴怡低头看了看那封信，只好点了点头，又轻声问道：“你和你姐姐……现在可好？”
    宁汲川弯唇一笑，说道：“能再见到苏姑娘一面，汲川便使受了再多的痛楚，都不觉得苦了。苏姑娘，愿几日后，咱们能再见面。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