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风雪

    “胥神医，胥夫人。你们二位，可是让咱家好找啊！”
    宁高以从那一众禁卫之后，缓步走了过来。
    裴礼将苏裴怡拦在身后，凝视着宁高以，不发一言。
    宁高以却也淡然，只缓步走到他们面前，轻蔑一笑，说道：“皇上有旨，最近他尊体抱恙，让咱家请胥神医回宫医治。这便请吧？”
    裴礼侧眸看了一眼苏裴怡，坦然道：“即是邀我入宫，那我便一人随你回去就是。还请宁公公休要为难旁人。”
    “裴礼……”苏裴怡听言，握紧裴礼的手，小声说道。
    裴礼对她轻轻摇头，稍作抚慰。
    可宁高以却笑道：“胥神医倒是体量咱家，怕咱家带太多人回安平洲忙不过来吗？可是你若是离去，独留胥夫人一人在此，就不怕吗？”
    裴礼一怔，苏裴怡亦听出了宁高以话语之中的威胁。
    “那便劳烦宁公公一并护送小女子去安平洲了。”苏裴怡淡然说道，“不过有一事需言明。”
    宁高以勾了勾唇角，有些不耐烦地说道：“胥夫人有事便讲吧。”
    苏裴怡凝视着他的双眼，亦弯唇一笑，说道：“还请宁公公昭告天下，那金算盘不在我这。而这金库，亦不在安平洲。”
    宁高以听言饶有兴味地眯起双眼，说道：“胥夫人这意思是……这世上当真存有衡靖山庄之金库？”
    苏裴怡暗自沉了一口气，又笃定地点了点头，说道：“有！”
    说罢，她看着宁高以似有些震惊的眼神，又笑了一下道：“这金库之址，现世间只有我知晓。而那金算盘，亦非什么金库的钥匙。那些所谓寻宝、寻物的莽夫，皆是再行徒劳之事。”
    “哦？当真如此？”宁高以狐疑道，“可胥夫人为何要告诉咱家此事？难道，胥夫人有意将这金库拱手想让？”
    苏裴怡冷笑了一下，说道：“不过是不想看那些愚蠢之人白白送了性命罢了。”
    说着，苏裴怡又凝视着宁高以，故意问道：“难道宁公公也有夺抢这金库之心吗？”
    宁高以尴尬一笑，说道：“咱家不过是替圣上办事，护送胥神医及胥夫人归程，才是咱家当下首要之事。二位，车马均已备好，咱们走吧？”
    “给我们些时间，有些事尚需交代。”裴礼说罢，便拉着苏裴怡回到屋内。
    关紧房门，躲在屋内的柳菀已急切不已。
    “公子，你们当真要随他回去吗？”
    裴礼叹了口气，说道：“当下别无他法。如裴怡所言，只有我们离去，方可解却这一方灾困。”
    苏裴怡看向裴礼，轻声道：“你就不问我为何要说刚刚那些话吗？”
    裴礼抚摸着苏裴怡的头发，柔声道：“你的心思，我如何不知？如此也好，只要你对这金库之事闭口不提，便不会有人敢对你怎样。”
    苏裴怡轻叹了一声说道：“我倒是没有想这么多。只是真的不想看那些亡命之徒，为这钱财宝藏之事厮杀。到头来一场空不言，还牵连这许多无辜百姓。但愿这些消息传出去，能让他们安宁一阵吧。”
    他们二人说来，柳菀在侧眉头却已紧蹙：“公子，可是我……”
    裴礼立即领会了柳菀的顾虑，轻声道：“你有通缉令在身，莫要与我们同行。”
    说着，他又对身侧的张南说道：“张南兄，但恐宁高以路上图谋不轨，还请你随行护佑。”
    “那是自然！你不说我也要沿路追随你们而行。”张南连忙说道，“若是你们有何闪失，让我如何向三公子交代！我这便想办法通知小北也同去！”
    “无需如此。”裴礼说着，又对柳菀道，“柳菀，待我们走后，你去医仙庙寻张北，让他护送你去曲浮山。”
    “曲浮山？”柳菀诧异道，“公子，你的意思是……”
    “寻贺子非。”裴礼说道，“他定能想办法护你周全。”
    “可是你们……”柳菀仍旧犹豫不觉。
    苏裴怡无奈道：“傻六万，你就别纠结了。寻到贺子非不久是帮我们寻到救兵了吗？到时候让他想法救我们离开就是。”
    柳菀这才点头应下。
    临行之前，裴礼又嘱咐柳菀与白洛通传几语，算作这些时日的答谢及告别。
    看到裴礼与苏裴怡又推门而出时，宁高以已然有些等的不耐烦了。
    “胥神医，时辰不早了，还是快些上马启程吧。”宁高以说罢，便对左右禁卫使了个眼色，随即转身而去。
    在那些禁卫看似礼待却又像是对待犯人一般的引路下，苏裴怡与裴礼终是坐上了前往安平洲的马车。
    张南亦在车后随行。
    车马摇曳，踏雪而行。
    苏裴怡躲在裴礼的怀中，始终不敢探看车外之景，却也难免听得偶遇的受难百姓，哀嚎戚戚。
    “他就如此任由这局势如此荒乱下去吗？他千方百计登上了皇位，就是为了让这个国家变成这样吗？”苏裴怡喃喃自语，眼泪却已然盈上了眼眶。
    裴礼眉头微蹙，紧闭双眼，只轻轻地拍着苏裴怡的后背，沉默不语。
    他们心中皆明白，战乱一日不平，这个国家便一日不会安宁。
    而这些，是苏星原与尚文翰之间的两势相争，谁人都无可奈何。
    不知行了多远，亦不知行到了哪里。
    一路上，宁高以再没有出现，亦无人与他们再多言一语。
    所幸，倒也落得清净。
    向北而行，天气愈来愈糟糕。
    狂风席卷着暴雪，肆意地捶打着世间万物。
    躲在车马之内，即是在身上裹了三件裘衣，苏裴怡依然觉得寒冷刺骨。
    “宁公公！风太大了，咱们实在扛不住了啊！”车外有禁卫迎着风高声喊道。
    行队之中早已抱怨之声不绝于耳。
    许是宁高以亦觉察出再这样走下去，会出人命，便也下令就地扎营，躲了风雪再行。
    而就在众人手忙脚乱地迎着寒风准备安营扎寨时，一阵比风声还要震耳欲聋的马蹄声，轰然而来。
    苏裴怡惊慌地抱紧裴礼，问道：“这是怎么了？”
    裴礼亦警觉地向车外看去，只见白雪皑皑地尽头，一众骑兵摇旗呐喊而来。
    许是有人看清了那旗帜上的图腾，忽而高喊一声：“是尚氏反贼之兵！”
    其余禁卫见状，立马拔剑相应。
    “保护好宁公公！”混乱之际，有人高声喊道。
    而宁高以却用尖锐地声音喊道：“看好车上那两人，莫让他们劫去了！”
    苏裴怡听到这些，才缓过神来，急忙问道：“他们可是来寻我们的？是不是贺子非来救我们了？”
    “你先稍安勿燥，现在还不可知。”裴礼连忙说道，“裴怡，你听我说，现在咱们什么都做不了。风雪太大，你先照顾好自己！”
    苏裴怡点了点头，可听得车外的厮杀声、刀剑声、风雪的呼啸声，她却再也安宁不下来。
    此时张南趁乱来到了车马之旁，冲着车上的苏裴怡与裴礼大声说道：“裴公子！是咱们西淮镖局的人！你们先在此等候，我这便去引他们来救你们！”
    裴礼听言似是松了一口气，对张南喊道：“好！张兄务必小心！”
    看着张南一边灵活地躲闪着刀剑，一边远去的背影，苏裴怡难掩面上笑意，看向裴礼说道：“裴礼，我们总算又能逃过一劫。”
    血色点缀于这无尽地雪白之上。
    又是一场鏖战。
    苏裴怡与裴礼就这样相拥坐在车上，尽量屏去那些不绝于耳的撕喊，安然地等待着。
    不知又过了多久，亦不知车外又有多少性命就此亡故。
    忽而，马声长啸，车身忽而一阵猛烈地晃动，随之狂奔前行。
    颠簸之下，裴礼连忙将苏裴怡扶住，而苏裴怡亦瞬时清醒过来。
    而此时，车前一个熟悉的声音高喊道：“裴公子、裴夫人，半年不见是否安好？在下来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