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你在怪我

    他抱着冰冷的尸体走入琼楼玉宇深处。
    楚宁玉跟随着走进去。
    偌大的宫殿里，一个人也没有，空旷冷寂的地方，冰冷、沉寂，巍峨耸立的宫殿，比皑皑白雪还要荒凉。
    楚宁玉随同去到一处广场内。
    广场四周玉立十二柱，柱绘浮雕，图案栩栩如生。
    广场中间是八卦图。
    楚宁玉低头看了看，她茫然四顾问，御轩，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萧御景似乎是在喃喃自语道，“听说，在这儿可祈求神明活死人。”
    楚宁玉惊讶不已，这么说，他坚持带着她跋山涉水，就是为了让她复活？
    可传说是虚幻的，是不甘心的人为了慰藉内心的荒凉而编造的谎言，那根本不存在。
    楚宁玉感到害怕，她不是怕自己的尸体被他这样折腾。
    而是怕他越陷越深。
    他入魔了，他执念太深了。
    这样下去，对他百害无利。
    她希望他好好活着，他可以代替她看一看这人世间的四季更迭，悲欢离合。
    御轩，听我一句劝，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世上没有这等好事，若真有如此荒谬法子，别人为何不用，怎会等你发掘自己用上了？
    楚宁玉噼噼啪啪说了一大堆。
    萧御景听不见。
    他只看到了繁华的宫阙深处，映照着一缕柔和的光，那光穿透黑夜，照耀在他暗无天日的世界里，他相信可以。
    楚宁玉围着他来回走，她想找出办法，她确定他疯魔了。
    萧御景划破掌心，他的血从手心里滴落下来。
    一滴一滴，落在灯芯之上。
    在十二柱上方，摆设着十二盏灯。
    灯芯孤立，被冷风寒意冰封了不知有多久。
    它们崭新如旧，似乎不受风吹雨打侵蚀。
    楚宁玉看着他的血一滴一滴落在灯芯上，第一盏，第二盏，第三盏，直到第十二盏。
    所有的灯都被他的血浇灌。
    灯芯逐渐染红。
    他返回广场中央，悄然念诀。
    楚宁玉惊慌失措的跟随着，她站在他身边，转头看到远处的灯火点亮了。
    居然亮了？
    灯光散发着微弱的光。
    光芒交相辉映，光线互相投射，它们交错成五行阵。
    五行阵将站在广场中央的人和影子都照耀出来。
    萧御景转头看，他道，“宁儿。”
    楚宁玉惊讶万分，她问，“你看得见我？”
    “嗯，我看得见你了，你一直跟在我身边对吗。”
    楚宁玉激动起来，她道，“那御轩，我们回家好不好，我不要在这儿，这儿太冷了，一个人也没有，这地方距离京城太远了，我想回去看一看那边的繁华，你带我回去好不好？”
    楚宁玉想劝他走，不想让他再陷下去了。
    萧御景摇摇头，他俊美苍白的脸上，满是固执倔强。
    “好不容易找到这里，我怎么可能会回头。”
    “御轩，你能不能听我一句劝？”
    “我以前听你的啊，然后你嫁给萧晋北了，你离开我了。”
    “那是，那是天意弄人，我不会离开你了，你现在跟我远离这里好不好？”
    “不好！！！”萧御景走去扶着那边的尸体，靠坐在柱子上的人，分明是个死人。
    楚宁玉看着自己的身体，那诡异的感觉，由脚底钻至身心各处。
    “御轩，你不觉得你这样，像是入魔的征兆吗？”
    “我即便入魔，也要做我的事。”
    “你到底要做什么啊？”
    萧御景笑起来，他道，“我要让你活着。”
    “我……”已经死了，你为什么就不能面对真相呢。
    楚宁玉伸手，还以为能碰一碰他的脸。
    然而手穿过去了，她什么也触摸不到。
    她的存在，好像是风，是阳光，是无形的东西，明明能感受得到，可就是握不住。
    萧御景道，“我用我的血，活你肌骨。”
    “不行。”
    “宁儿，这是唯一办法。”
    “你问过我了吗？”
    “我不需要问你，就像你嫁给萧晋北的时候你没有告诉我实话一样。”
    “我怎么不告诉你了？”
    “你爱他吗？”
    “是。”
    “那好啊，我成全你，让你活着回去找他报仇。”
    “萧御景，你凭什么替我做主？”
    楚宁玉就不明白了，他为什么这么偏执，一个死人，有什么好，他非得抱着不放。
    她身体都冷了。
    要不是喂了丹药，早就腐烂不堪。
    别人看见了死人都怕，他也该体会人的七情六欲啊，为何就变成了这般？
    “御轩，让我走吧，你不能让我做孤魂野鬼，我跟你走了这么长的路，我累了。”
    萧御景道，“好啊，我会让你走，但却是以我的方式。”
    “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说了，以我之血，换你重生，你知道这昆仑山上藏着什么秘密吗？”
    楚宁玉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如果是要让他死，换她活着，她一点也不想知道。
    萧御景道，“这里有十二灯，它聚集了天地灵气，从此一切虚妄有了起源。”
    楚宁玉想，那些都是传说，世上根本没有这样的事情。
    虚妄本来就是虚妄，那是不可能成真的。
    “御轩，你只要放下，就看得开了。”
    “那是你的想法，不是我的。”
    “你太偏执了。”
    “也许吧。”萧御景不想为这个无用的问题争吵，他不否认自己偏执，就为了一具尸体，奉送自己的后半生，连带江山也不要了。
    楚宁玉问，“值得吗，萧御景，你明明可以卧薪尝胆，然后夺回江山。”
    “我要那江山做什么，你都不在了，我要它做什么？”
    “你该为皇后娘娘和皇上……”
    “他们只是走入了自己的局里，连带也毁灭了你，我要的就是把你找回来。”
    “你死了，找我回来有什么用？”
    “我不一定会死。”
    “会吗？”
    “相信我。”
    他让她的影子回到她的身体里，这一刻，有血有肉，她是鲜活的，只是整个人僵硬如同木偶，只是有温度，会流血，可以感知冰冷和温暖，但行动不便。
    “御轩，能别再试了吗，我不相信。”她怀疑他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她不答应。
    萧御景不听她的话，只顾划破手指。
    他想用自己的血填满阵中的七星八卦。
    偏偏，在不合时宜的时候，陆萱琬出现了。
    她道，“奉太后旨意，捉拿废太子。”
    陆萱琬提剑直刺而来。
    楚宁玉扑身过去抵挡。
    她被一把桃木剑刺中了心口。
    萧御景回头看的时候，她倒在地上。
    她身体才逐渐回暖。
    一把桃木剑穿心而过，又夺走了她的一切。
    “宁儿？”
    楚宁玉趴在地上，她求，御轩，别再犯傻了，为了我，逃，直到能推翻皇太后，你回去拿回属于的一切。
    楚宁玉再度沉睡，冰冷的身体，毫无温度的躯体，她，还是变成了该有的样子。
    她本来就死了，被楚林茵害死。
    萧御景抱着冰冷僵硬的人，他撕心裂肺低吼着。
    屹立在山巅之上的宫阙玉宇，在那一声声痛彻心扉里震颤。
    陆萱琬示意放箭。
    萧御景转头看；
    他双目猩红。
    飞射而来的利箭，断然被他的剑意打开。
    那些人都死了。
    活着的人落荒而逃，却逃不过入魔一般的人的追杀。
    陆萱琬左看右看，她迅然打碎一盏灯。
    萧御景拿着滴血的剑，一步一步走向应该被千刀万剐的女人。
    “正好，用你为灯，血祭我妻。”
    陆萱琬被一道无形的力量提起，她倒立在半空，手中拿着的剑为引线，她手腕上的血迅速喷流而出，鲜红沿着剑刃，蜿蜒流淌，一滴一滴，滴落在被打碎的灯芯上。
    陆萱琬死了，慢慢的熬死，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生命渐渐流逝。
    她没办法动弹。
    恐惧感充斥着她的身心，她想挣脱而出，却怎么也动不了。
    萧御景坐在广场中央，他抱着冰冷的人，他道，“哪怕天谴，我也要找你回来。”
    十二灯重新被点燃。
    楚宁玉再度醒来。
    天地转变。
    她回到了最好的时候。
    萧御景说会带她回来，结果真的回来了。
    她不知道在自己失去知觉后发生了什么？
    直到现在，看着五彩琉璃珠里的景象，她终于明白，她和陆萱琬被绑在一起了。
    萧御景用陆萱琬的血滋养着一盏灯。
    本该是湮灭的灯火，被硬生生点燃。
    星轨逆转，天地变换，所有在局中的人都被扭曲了生命轨迹。
    所以，陆萱琬一旦死了，那么十二灯也就灭了。
    十二灯灭了，那么楚宁玉也要回到她该回的地方去。
    世上没有永生法，也没有任何捷径，会让死而复生的人可以毫无付出的得到不属于她的幸运。
    萧御景道，“现在明白了吧，陆萱琬不能死。”
    楚宁玉怔鄂良久问，“我是不是要谢谢她啊？”
    “不需要，是她自寻死路，若不是她刺你一剑，你也不会被困住。”
    “若你没想过要倒行逆施，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楚宁玉语气里淡漠，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萧御景问，“你在怪我。”
    “不是，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她心中泛起说不清的恐慌。
    那恐慌焦心，扰神，似乎在扼着她的命脉，让她学会低头和认命。
    萧御景收紧手臂，他拥着她道，“楚宁玉，我好不容易找你回来，你可以死，不过你想清楚了，你若这样做了，我一定会让楚家生不如死。”
    “太子是在威胁我吗。”
    “是，我就在威胁你，而你呢，何曾不在我心上一次又一次动刀。”
    “……”楚宁玉无话可说，她承认，她有些行为太过独断，“对不起。”
    “别跟我道歉，道歉有用的话，就没那么多打打杀杀了。”他很生气，有时候也问自己，为她做了这么多，到底值不值。
    楚宁玉不敢再说话。
    低头看了看，她裹着棉被伸手，想拿自己的衣服盖在身上。
    可发现这衣服被撕开了。
    “？？？”
    这家伙，怎么这么粗鲁，居然把她的衣服都撕烂了，昨晚到底有多激烈。
    萧御景瞥了她一眼，他起身，忽然看到被褥上，那红色的血刺目夺人。
    他诧愕一息，蓦然将女人拉过来。
    楚宁玉吃痛，“御轩，你抓疼我了。”
    萧御景即刻松开手。
    楚宁玉捂紧身上的衣服，让人放开。
    萧御景听话地放手，蓦然伸手向另一边，将自己的衣服拿过来扔在她身上，让她赶紧穿上，“免得我再被你勾引。”
    楚宁玉心头一窒，她勾引他？她还想说他趁人之危呢。
    “不是吗，昨晚是谁缠着说要？”
    楚宁玉：“……”
    她脸上充血。
    耳朵通红。
    浑身气血都上涌了。
    “萧御景，现在追究这个应该吗，难道你没有得到好处？”
    萧御景横横地回一个眼神，“我血气方刚年纪，自然是要满足你。”
    “……”
    这家伙，一定是精虫上脑了。
    她不想和他说话了。
    看在他拼命救她的份上，她没必要和他争吵。
    楚宁玉拿了他的衣裳穿上，是见雪白的里衣，那外衣太长，她穿着不合适。
    穿着不合身的里衣，她下去拿起地上的衣裳看了看，还真的被撕碎得不成样子，这家伙，手法也太粗暴了。
    萧御景坐在床头，看着站在不远处的人，他曲起一条腿，一手搭在膝盖上，随意而慵懒地看着。
    楚宁玉环顾一圈，发现房间里有柜子，她试着打开，没想到里边有衣裳。
    她欣喜起来，还好有衣服，她拿出来了，看了看远处的屏风，急忙抱着衣服过去换上。
    萧御景坐在床上，转头看一眼旁边的落红，眼神幽深。
    这九行门的人知道他和她成亲了，可家里的父母还不知道呢。
    楚宁玉换了衣服出来，那是一袭月白色衣裙，她穿在身上优雅静美，翩翩若雪。
    萧御景站起身，他赤身走过去，让把衣服还来。
    楚宁玉急忙抖了抖里衣递给他。
    “那里好像还有一套新衣。”
    “我不穿别人的东西。”
    “哦。”楚宁玉不敢多说，总归是她先得罪他，不管他说什么，且先受着就是，还有，“昨夜的事就当没有发生。”
    “你再说一遍。”
    “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楚宁玉很识相，知道这时候跟他吵不赢。索性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