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她也白发

    楚宁玉看着顾公子道，“你很清楚对吧，顾隽修？”
    顾隽修抿唇不说话，他当然清楚，因为他就是负责行驶任务的刽子手。
    楚宁玉道，“我想到了莲氏，就是那个嫁给我大舅父，生养了徐萱娇的女人。”
    “上次我去武陵城见到徐萱娇，和她发生了些不愉快，说白了就是我掺和了外婆家的事，以至于有人不满了，她对我怀恨在心，我说的就是那个徐萱娇。”
    “徐萱娇在我离开徐府的时候追踪而去，她跟随我和御轩去玉虚境，半路上不慎出意外，她落崖死了，想必此事莲氏已经听说。”
    “而莲氏离开武陵城后不知所踪，我若猜得不错，她回北齐了，还通过搔首弄姿勾引了不少人。”
    楚宁玉说完，她拿出刚买来的消息。
    这些都是她连夜去打听获取的消息。
    在这京城里，她认识的人多，那些个三教九流，不说无一不熟，多多少少是认识一些。
    总之上至皇亲贵胄，下至贩夫走卒，愿意卖消息给她的人不在少数。
    而昨天在顾隽修离开后，楚宁玉即刻吩咐六元去做事。
    六元之前去赌坊认识了不少人，这也得益于楚宁玉的纵容，她舍得花那些钱财，就为了让侍女结识更多的人。
    昨天，六她动用了些关系去买消息，很快就拿到了想要。
    楚宁玉收集到那些消息，她很快捋出了线索。
    她知道威胁顾隽修的人是谁了？
    “他就是莲谌邕，你顾隽修最痛恨的人。”
    “知道太多并不好。”顾隽修提醒她，查事情没什么不可以，但有些东西不能查。
    楚宁玉点点头，“的确，那些和我无关的事，我也不想关心，我关心的是，我的命被谁盯上了。”
    顾隽修不说话。
    楚宁玉道，“还有，我知道徐萱娇没死。”
    那女人没有回东楚，而是去了北齐。
    她依靠舅舅，还有母亲莲氏在北齐争得了一席生存之地。
    她一心想报仇，想杀了楚宁玉，如果可以，她想要刺瞎楚宁玉的双眼，再剁掉她的手指。
    楚宁玉问，“怎样，顾公子，我这解释还算合理吗？”
    顾隽修转头看向别处问，“既知道有人想要你的命，为什么还要这样固执己见？”
    楚宁玉冷笑，“我认命般的俯首称臣，她们就会放过我吗？如果真想放过，那为什么在我束手无策的时候，她们还要对我拔刀？”
    “你这样正面与对峙，这就是你的办法吗？”
    “若然，如你一般，为自己所谓的家人，用不正当的手段，不惜害人害己，就想求个和局？”
    “楚宁玉，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不，你敢，当然杀了我你也活不成了，接着你母妃也活不成了，然后这不是和局，这是残局。”
    “你哪来的自信？”
    “因为御轩不会放过你。”
    “他不要你了。”顾隽修不喜欢她提起不相干的人，这蠢女人，为什么就那么笃定萧御景还在乎她呢。
    楚宁玉笑而不语，她想，我和他的感情不需要外人来置喙。
    外人看到的萧御景，是身份尊贵的太子，是奔逸绝尘，光风霁月之人，却不知道，他也被七情六欲所困，他也为一个人偏执；
    没有人见过萧御景如何陪着一具冷冰冰的尸体然后去求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愿望；
    更没有人见过他为了一具尸体如何赶尽杀绝；亦无人见过他背着没有温度的楚宁玉走过那皑皑雪山。
    不会有人知道萧御景曾爱一个人，爱到没了自我没了主见没了一切。
    他爱她，亦如她爱他。
    只她曾经爱太维诺，为了全局而出嫁，然后被一剑穿心。
    她为此后悔万分痛恨不已，她心中藏着怨念，那怨念笼罩着她的不甘心和痴妄，让她变成了影子，她飘荡在这世间，固执的不肯离去。
    如今她所作不过是想让萧御景摆脱束缚。
    他是东楚的未来，是天下之主，他不该被女人左右。
    他上一世为了女人死不足惜。
    那这一世就为江山功盖千秋。
    后世人会记住他，历史会记住他，楚宁玉不想让他消失在属于他的历史长河里。
    他是慕氏之后，是太子，是继承大统之人选，他凭什么得不到？
    谋权？
    乱世？
    国与国之间激流暗涌？
    这些她都知道，也竭尽所能去帮他。
    她知道自己不是棋子，她永远不可能走别人的棋盘，她要做执棋人，凭一己之力，和这些所谓权谋者抗衡，她想看看到最后是自己输了彻底，还是她求得了所有。
    顾隽修问，“你想求什么？”
    楚宁玉笑了笑道，“求一世长安。”
    顾隽修不信，她眼里，心里想的不是长安。
    这女人心思细腻，她若想玩弄人心，也许没有人能敌她。
    楚宁玉道，“顾隽修，别犹豫了，告诉我办法，也许这是你的出路，你告诉我，是生是死那是我的事，与你没有任何干系。”
    顾隽修道，“萧御景不爱你了。”
    “那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可你在求我。”
    “不，我是在和你做交易，你在接近我之前一定去打听过很多事，那么也该知道我是怎样的人，我楚宁玉狠起来六亲不认，你不信可以试试。”
    “楚宁玉，那不过是一个抛弃你的人，你至于这么为他发疯吗？”顾隽修真的生气了，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生气？
    楚宁玉不听劝，她想，什么是抛弃？你懂吗？不，你不懂，萧御景如果真想抛弃我，就不会抱着一个尸体走那么远的路。
    你没见过，不知道内情，不知道我楚宁玉如何奔跑着求生。
    顾隽修劝不住这固执己见的女人，他带她去庄园里，不停走着，一直走到一处地下室里。
    那地方冷清，阴森森的，好像是个专门为死人准备的地方。
    楚宁玉有些畏惧，虽然很害怕，却仍要假装镇定，她没有表现出来。
    顾隽修道，“你在这里养那只蛊吧，不会有人打扰。”
    楚宁玉疑惑重重，她环身四顾，地方很封闭，如果她被关在这里，也许没有人能找到。
    不由自主就想到了被楚林茵关着的曾经。
    顾隽修问，“怎么，害怕了，是想放弃了？”
    楚宁玉看了清俊的男人一眼，她坚强地摇摇头，“没有。”
    顾隽修眼神微恙，说实话，他希望她害怕，然后说不愿意了。
    可这女人还是在犯蠢。
    她死不悔改。
    顾隽修要被她气死了，这多年来清心寡欲，情绪稳得泰山崩于眼前而岿然不动，而现在，他一而再被一个女人刺激。
    不否认，楚宁玉心机深，可那都是用来对付那些想害她的人。
    她和陆萱琬不同，陆萱琬是为一己私欲不择手段。
    而楚宁玉是全心全意为那个萧御景。
    顾隽修想到她为另一个人，就烦躁起来。
    楚宁玉四处查看一番后问，“这密室是做什么用的？”
    “之前藏了些金银财宝，不过那些东西已经转移。”
    楚宁玉笑，“你的小金库？”
    “算是吧，这些年苦心经营，还算有点收入，思及东楚不太平，想着留东西在这儿不安全，就给全部转走了。”
    “你舅舅是做生意的？”
    “是。”顾隽修拿了本书出来，让人按照上面的法诀修炼。
    “需要多久？”
    “速成办法，大概三天，最多五天，不过我先提醒你，这办法很冒险，一不小心你有可能会死。”
    楚宁玉拿起书翻看道，“我会变成疯子吗，就是走火入魔这种，然后杀人不眨眼。”
    “你放心，你想出去杀人，我第一个先杀了你。”
    “会吗？”
    “你觉得呢？”
    顾隽修说这句话的时候并不敢看她，他想，如果你真的走火入魔了，你发疯了，我真的舍得动手吗？
    不，他不知道。
    他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被一个女人左右了。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一种不由自主不能自主控制的感觉。
    顾隽修转身走出去，走前特别叮嘱，“悠着点，欲速则不达。”
    “多谢。”楚宁玉拿着书，在冷寂的密室里边走边看。
    因为地方静谧冷清，她全部心神都在这书上了。
    当放下书本，她走到冒着白汽的冰床前，想了想，躺上去了，忙着会悟法诀要领。
    第二天，顾隽修开门进来，他给她送饭菜。
    然而看到人躺在病床上，她整个人被寒气包裹。
    楚宁玉？
    这死女人，她居然敢挑着要诀修炼？
    顾隽修把饭菜丢下，他赶紧过去叫人，让她醒来。
    早该知道的，她那么聪明肯定不会循规蹈矩按照正常的方式走。
    什么欲速则不达？
    这根本就无用。
    在她心里只有速战速决。
    顾隽修坐在冰床上，他竭尽全力给她输真气。
    他让人醒来。
    楚宁玉不醒。
    她浑身冰冷，血液好像被冻住了，那精致姣美的脸上覆盖着一层白霜，顾隽修看着她的模样，眼神深邃，心口微阐。
    真怕她醒不来。
    想到这种可能性，他觉得浑身冰冷。
    突然，楚宁玉睁开眼了，但眼睛是红色的。
    顾隽修急忙闪开。
    楚宁玉向他袭击过去。
    “楚宁玉，我是顾隽修。”他边躲边喊。
    楚宁玉认不出，哪怕父母现在在面前，她可能也不认得。
    顾隽修后悔万分，他道，“早知，我就该让你废去修为，凤凰诀是属于烈火性质，而这冰魂雪魄是寒冰的性质，这下一冰一火相对，你这是在找死啊。”
    顾隽修伸手取剑，他道，“你马上废掉凤凰诀的修为。”
    楚宁玉竭力挣扎，终于有了一丝清醒，她道，“还有其它办法吗？”
    “有的话我就不会说这种话了。”
    她不能走火入魔，一旦入魔，必是血腥四溅。
    要真发生这种事，他也在劫难逃。
    楚宁玉没办法，只能自废修为。
    她是真残忍，对自己居然也可以这么狠。
    八角喂了一声，让人想清楚，这一旦废了，你从此和普通人无异。
    楚宁玉道，我本来就是个普通人。
    她在地上打坐，双手运起，将好不容易学来的凤凰诀修为悉数废去干净。
    瞬间，体内藏着的真火，熄灭了。
    留下一团寒气，在慢慢地横扫过她四肢百骸，她身上的寒气在澎湃咆哮。
    她整个人看起来像座冰雕。
    顾隽修在旁守着，他佩服这女人，她意志力太强悍，在自废修为的时候，疼痛不堪，她居然吭也不吭一声。
    “你感觉怎么样？”他不安问一句。
    楚宁玉没有回答。
    她乌黑的头发，变白了。
    “楚宁玉。”
    楚宁玉依旧没反应，她继续背着法诀，往死里缠裹逐渐成型的冰蛊。
    顾隽修看到她白得晶莹剔透的手，从手臂开始，到手腕，及至到掌心，甚至到指尖，有一道青紫的痕迹在绵延流长开去。
    顾隽修拿出小刀子，他拿着她的手道，“我动手了。”
    楚宁玉点头。
    顾隽修一刀砍在她指腹上，那溢出来的血滴，被他放出来的一只小冰虫吸附，冰虫吃得圆滚滚的，看起来要爆开了。
    顾隽修运功将之扫向准备的小盒子里。
    他盖起盒子问，“你感觉怎么样？”
    “我……”
    头晕；
    目眩；
    四肢无力。
    她倒下。
    顾隽修急忙将人扶住，他抱起她放回冰床上，再将那小盒子放在旁边。
    三天时间，第一天养，第二天护，第三天成。
    楚宁玉一直昏睡着，直到第四天才醒过来。
    睁开眼的时候，看到顾隽修坐在旁边，他道，“还好吗？”
    楚宁玉点点头，还活着，还能睁开眼，可不就是好吗？
    身体好像没什么事，就是觉得无力。
    转头看的时候，她看到旁边流着白色的头发。
    她拿起来一看，脸上满是震惊。
    她的头发，全白了。
    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会难过。
    顾隽修残忍，他递出一面镜子道，“来，拿去看够。”
    楚宁玉：“……”她接过镜子照了照，还真的是满头白发。
    万幸，脸上没有衰老的痕迹，原先给准备好的面具用不上了。
    “对了，那只蛊呢？”她更关心自己想要的东西。
    顾隽修指了指她床头。
    楚宁玉看到了精致的盒子，里边装着一个小东西，像只蚕蛹，它被无数白丝线缠绕住。
    内里凝着一滴血，那是她的真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