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在所不辞

    如果要报仇，该由她亲自动手。
    关他萧御景什么事啊？
    他从始至终都是旁观者。
    如今这样，萧御景哪里还有退路？
    那是皇太后，他的皇祖母。
    即便萧御景留着命在，他这辈子也别想坐上皇位。
    他注定被废，不管是从前还是如今，他和帝位无缘，他被算得明明白白。
    可他做错了什么？
    这些年不管是对御敌之策，还是治国方略，抑或是治灾体恤百姓疾苦，他都亲力亲为，颇有建树。
    可结果呢？
    全毁在了这皇权斗争之下；
    都是被他们自家人的明争暗斗给毁了。
    他被关入律刑司。
    他受尽折磨。
    他是个冲动的人吗？
    不是，他不是。
    如果是，他早就不顾一切了，他不会忍着，努力的求一个和局。
    而今。
    什么都没了。
    他的出路被堵死了。
    楚宁玉大哭，她痛苦的哭着，哭完后就躺下了，她缩在床上不说话。
    徐氏劝女儿起来喝点东西。
    楚宁玉没反应。
    楚卿霓来道歉，她道，“阿姐，我错了，我不该和肃亲王来往。”
    楚宁玉不吭声。
    还有楚林茵也赶来凑热闹，她说姐姐别伤心，不是还有一个萧晋北吗？
    楚宁玉瞥了一眼幸灾乐祸的女人，让人滚。
    楚林茵笑着走了。
    之后是萧晋北，他道，“我可以帮你。”
    楚宁玉看着亏欠自己的人。
    萧晋北走过去，他抱着心如死灰的人道，“楚宁玉，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只想帮你。”
    楚宁玉不说话。
    晚上的时候，宫里有人出来，说是有请楚家女，皇后娘娘召见。
    楚宁玉赶忙动身。
    哪怕前方挖了一个火坑等着她跳，她也义无反顾的冲进去。
    她什么都不想要了，只想要萧御景好好的，他不可以有事，不可以。
    皇后娘娘精神状态不太好，这几天她很不好过。
    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不堪。
    楚宁玉跪在唯一能救心爱之人的国后面前，她道，“请娘娘示下。”
    上官虹雪让人起来，“其实你知道，唯一的办法就是你嫁给萧晋北。”
    楚宁玉身体颤了一下，她问，“除此之外呢？”
    上官虹雪摇头，“别无选择。”
    “那之前为什么不直接答应呢？”她想皇帝不是开口了吗，为什么不直接赐婚，还要拖着？然后让这样的悲剧发生，害得太子锒铛入狱？
    是不是在说明，皇上在布局，他就等着虎视眈眈的人入坑。
    上官虹雪道，“前些日，轩儿也在据理力争，他不同意皇上赐婚，他与皇上争吵了一番。”
    楚宁玉好像看到了全部内情，皇上和太子吵架，矛盾被激发，所以接下去不可收拾。
    上官虹雪道，“皇上和太子吵了以后，他让太子去求皇太后，说是除非皇太后肯松口，否则他就坚持到底。”
    楚宁玉想象着那一幕，深不可测的帝皇，将皮球踢到皇太后那里。
    然后太子只能去求皇太后，他不会想到，那里有那么大一口陷阱在等着。
    “臣女想知道皇上的意思，还有和皇太后的意思，就是关于嫁娶之事的，这事应该都是人人皆晓吧？”
    “楚家女自己不说了吗，人人皆晓，你岂会不知？”
    “臣女想得到一个确切答案。”她想知道矛盾的根源在哪儿？
    皇后娘娘道，“皇上是想赐婚你和肃亲王；皇太后不同意，她说齐南王更合适。而太子也想求娶，他说和你情投意合，请求皇上和太后成全。”
    呵，楚宁玉想笑，她果真成了棋子，她是皇太后的棋子，她也是皇上的棋子。
    而太子据理力争，就想让她摆脱这棋局。
    他如果不那么做，也许会安然无恙，楚宁玉只要安安心心的出嫁即可。
    可惜事与愿违。
    现在说这些太迟了。
    “楚宁玉，你想救他吗？”皇后看着淡漠的贵女问。
    楚宁玉起身走过去跪下道，“臣女，想救他。”
    “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吗？”
    楚宁玉俯首，她额头抵在手背上，她想也不想道，“是，拿我的命去换他也在所不惜。”
    她不要他有事，他不可以有事。
    皇后娘娘道，“你嫁给萧晋北，打乱皇上所有计划。”
    “难道这不是皇上所求吗？”楚宁玉疑惑，这到底有什么区别。
    上官虹雪道，“皇上心中有个继承人选，他想为这个人铺路，太子这些年一直在招兵买马，他底下养着一大帮人，这些人都在围剿着皇上，如果你再从中掺和一脚，借此打乱皇上的计划，那么皇上有可能会重新考虑处置太子的决定。”
    楚宁玉问，“皇太后她……”
    “她没死，就只躺在那儿，留着一口气在，她是想让太子受尽酷刑皮开肉绽，支持皇太后的人都在朝堂上狂轰滥炸，他们想处死太子，那些人紧紧抓住难得的机会，他们想把我皇儿碎尸万段。”
    楚宁玉听着那可怕的话，她总算是明白了。
    皇帝是布局者，他下了好大一盘局，他想一箭三雕。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他预设的和发生的有点不一样。
    因为支持太子的那些人后劲太足，想一举推翻太子，这可能一时无法做到。
    在这个凶杀案里，漏洞百出，只要细细寻究，就发现还有回旋余地。
    加上太后未死，那也不算是杀死人，甚至那些支持太子的人在竭力争辩，就说也许皇太后根本没有事，谁知道这是不是她的算计，她就想搞垮太子……
    照如今的形势，太子只能留着，不至于处死那么快。
    第一，皇上要考虑到他选定的继承人的安全，若保住了太子，就可以保住险些露馅的继承人。
    太子的存在是代罪羊、替死鬼，他会成为很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他是最好的盾牌，他要为人做嫁衣，等到时没用了，再一举废了。
    第二，皇上借着这个机会，他在暗中偷偷看着混乱，然后分出谁是谁的人。
    第三，皇上目下忙着解决的事不是什么婚宴喜事，而是要尽快想方设法处理那些人。
    既然如此，必须在皇上繁忙到自顾不暇的时候，找出一个能和太子相持相衡的人，只有让这个人存在了，才能将局面打破，皇帝不能掌控全局了，他会重新打乱，再重新布局，而局中人有了喘息的机会。
    上官虹雪道，“你嫁给萧晋北，首要做的事是让他建功立业，让他功高盖主，让他出挑，只有这样才能把注意力吸引过去。”
    上官虹雪走下去，她扶起唯一能救自己皇儿的人问，“你愿意吗？”
    楚宁玉双眼垂着，她道，“臣女，在所不辞。”
    她是最合适的人选，她爱萧御景，换别人，还不知道对方是谁的棋子？
    而楚宁玉心甘情愿做萧御景的利剑。
    她愿意为他劈出一条路。
    “皇后娘娘，我想知道在您心里，太子除了是江山最好的继承人，他以外……”
    “他是我皇儿。”
    “如果他不想要这江山呢？”楚宁玉想起了他说过的话，好多次，他都说想丢弃这江山，可他被困住了。
    上官虹雪道，“他不能不要。”
    楚宁玉心疼，她为自己爱的人心疼，“皇后娘娘，您把这个责任强加给他，他愿意吗？”
    “他不愿也得愿，我知你心里替他委屈，他这一生都在被我安排，被我指定着道路，可这是他的命，楚宁玉，你知道慕氏死了多少人吗？”
    “那不是他害的。”楚宁玉想为他辩解，为什么要把那些负重压在他身上？他有权为自己的人生做选择不是吗？
    上官虹雪道，“他没有权力，，是，他不是凶手，可他能活着，是我背负着骂名苟延残喘救了他，我明明可以痛痛快快死去，他也可以解脱，那为什么不呢？”
    “是因为他的叔父叔伯们啊，他们用着最后一点血印，只为了给他生机，你回去问问你父亲，慕氏当年被处决，是不是男女老少皆不放过，你知道那小小的孩子，懵懵懂懂的看向一把锋利大刀的眼神吗？”
    “那孩子什么都不明白，即便那把刀举起落下，她还是不明白自己是要死在这刀下了，那是个三岁的小公主，慕氏的小公主，我亲眼看着，那不仅仅是一个孩子，是很多很多个，如果当时萧御景提早出生，他以慕氏的姓氏存在，他是不是会落入这样的悲剧里？那时候萧家为了以防万一，他们赶尽杀绝，他们杀了那么多人。”
    “那时候，死去的人都还以为可以活着，哪怕失去荣华，权利，富贵，他们也愿意，只为活着，可他们不知道，他们不能活，一个坑埋着他们所有人。”
    楚宁玉无话可说，她没有经历过这些事，她不敢说任何。
    “楚宁玉，我知道你在乎御轩的感受，你替他感到委屈，可这就是他的命，作为母亲，我比任何人都不情愿。”
    “是，臣女知道了。”楚宁玉转身离开皇宫，她回到荣峘府，她坐在阶梯上好久。
    耳边不停响着皇后娘娘说的话，她道，“就不说那些过往恩仇，如果让你选择为一个萧御景，而不顾你全家人的性命，你会选吗？难不成你想为了你所谓的爱情而置全家人于不顾？哪怕他们被杀头？”
    “楚宁玉，世事就是这么残酷，你想要两全其美，需要审时度势，如若你不能掌势，也别谈什么保护了，你可以试试，去牵着御轩的手，跑出这座京城，看看你们能跑到哪里？”
    “等哪天你们有了孩子，你们的孩子也如法炮制，他们自私自利，宁愿为了自己的爱情，抛下你们，他们才不管你们如何千辛万苦躲藏隐居，他们就是想要这广阔的天地，就想与这天下争争辉，那么到时你们又如何？”
    楚宁玉不敢去想这么遥远的事，她无法去想。
    她回到屋里睡下，就那样躺在床上，静静地闭上眼。
    入梦里，又看见萧御景带着她跋涉过千山万水，他道，“别走得太远，等等我。”
    楚宁玉泪流满面。
    她想说我会等你。
    真的很会等。
    可是突然间就等不下去了，她害怕，害怕他消失不见，如果他不见，那她等着谁？
    早上起来，六元前来禀报，“肃亲王登门拜访，说是想见小姐一面。”
    楚宁玉不想见，让人滚。
    等到了晚上，她穿上带帽的斗篷，悄悄出门，看到一辆马车停在家门口，她上去了。
    这时候，在无人的角落里有黑色的身影在动，里面传来刺耳的声音，那是刀子没入人体的声音，那些偷窥的人都死了。
    临秋出来道，“都已经清理干净。”
    “把尸体毁了。”楚宁玉撩起帘子，冷冷说了一声，她让马车起驾。
    马车开过空旷的街道，嘎吱嘎吱的轧过青砖，她坐在里头听着聒噪的声音，居然还能闭着眼入睡。
    “吁！”车夫将马车勒住。
    他道，“到了。”
    楚宁玉倏然睁开眼，她顿了一下，当即起身出去。
    一身的黑衣墨发，她整个人融入夜色里。
    她走过小巷道，一步一步靠近远处的大门。
    那是律刑司，高三层的楼，匾额上写着康正不阿的三个字，律刑司。
    那是最严苛的刑部，所有罪不可恕的人只要被送来这里，他们都必被脱掉一层皮。
    不管是怎样的事实真相，前因后果，总之进来的人，能出去的都奄奄一息了。
    楚宁玉拿出令牌，守门的人看了一眼，他们挥手，直接放她进去。
    六元也不敢多说，只走到黑暗的角落里蹲着。
    向惊扬站在旁边道，“在想什么？”
    “不知道。”
    “六元。”
    “你闭嘴，别跟我说话。”
    六元痛恨皇家所有人，他们个个心怀鬼胎，说是喜欢小姐，不过都是想拿她当棋子。
    楚宁玉走过漫长通道，冰冷潮湿的地牢，哀怨声声的地方，那些受过刑的人，趴在角落里伸吟，喊冤，他们在挣扎着，求生，求死，都不能。
    楚宁玉握紧袖中的手，她一步一步走进去。
    到了最里头，在那最大的房间里，终于看到了日思夜想的人。
    他穿着囚衣，浑身是血，一身的狼狈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