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不仗告

    楚宁玉接过下人送上来的茶水，她亲自给父亲倒茶道，“我晓得。”
    “所以往后说话，还是收着些罢，我知你也不容易，茵茵从小胡闹，其中有一半是我的责任，是爹爹欠下了，我担着便是。”
    “爹？”楚宁玉心里难过，她想说不是你的错，二叔和你是亲兄弟，在战场上看到你遇袭，他救你，是出于亲兄弟情分，若换做是您，您也会奋不顾身的过去抵挡那夺命一击。
    可如今怎么变成是二叔救大哥就是亏欠了呢？
    敢问欠了什么啊？
    这些年，把楚林茵当成是亲闺女养育，不仅仅是平宣候尽心尽力，身为他的女儿和儿子，哪一个不是竭尽全力。
    可楚林茵怎么想？
    她认为这是大伯父欠她的，她还认定是楚宁玉的存在抢走了嫡小姐的身份。
    她永远想不明白，嫡小姐这个身份注定是楚宁玉的，和她楚林茵无关，即便她早几年出生，她也仍旧是庶女，因为她阿娘是张氏。
    张氏原本就是徐氏的丫鬟，当年跟随徐氏陪嫁到侯府。
    徐氏给张氏找了个好人家，虽不是正嫡子弟，也是个高门里的庶出公子，张氏如果嫁过去了，人生也算是改变了。
    可张氏偏不，她说是舍不得徐氏，不愿嫁。
    徐氏没办法，既然是当事人不愿意，她也不好强求，便把人留下来了。
    然后张氏有日趁着楚二爷喝醉，她赶着去伺候，接着肚子大起来。
    老太太当时气昏了头，她挥起棍子就砸着楚二爷，大骂他是逆子。
    还骂张氏不要脸。
    老太太说，楚二爷酒量没那么差，不可能喝醉，他还早不醉，晚不醉，偏在那一天摊上了这种事？
    还有人看见，那天张氏打扮成了徐氏的样子，发型，服饰，身上的香料，都是照着徐氏的模样打扮。
    当然这种流言老太太是不愿让传出去的，便压住了，免得出门去办事的侯爷回来听到了闹心。
    故老太太计划着打发走张氏，让人离开侯府。
    但是徐氏道，“张氏怀孕了，母亲，孩子无辜。”
    老太太痛心疾首，她想骂儿媳傻。
    徐氏恳求母亲，饶了张氏，让对方生下孩子再定夺。
    老太太道，“那生了孩子后就让她滚，孩子可以留下，过到你膝下养着。”
    徐氏只能答应这样做了。
    此事本来就这样定下了，但楚二爷突然觉得心中愧疚，竟将张氏纳为妾了。
    老太太那时冷笑着道，“等着吧，这侯府从此不得安宁。”
    结果，张氏生产时血崩而亡。
    生出来的女儿，果真是过继到徐氏膝下了。
    徐氏心疼孩子，尽了十分心照料，是真的把孩子当成自己亲闺女来养，楚宁玉和楚循渊也认定楚林茵是亲妹妹。
    可楚林茵十岁，也不知道是哪个嘴碎里得知了真相，说她亲生父母不是平宣候和徐氏，而是楚二爷，那位战无不胜的楚二爷，说他本来比平宣候还厉害呢。
    楚林茵听到这些真相，就回来质问父亲和母亲，是不是这样？
    徐氏否认，平宣候也说不是。
    楚林茵却道，就知道你不敢认，你欠我爹，欠我。还有徐氏你嫉妒心强，你害死了我娘，你就是瞧不起一个婢女成功嫁入侯门，嫁给我爹……
    十岁的楚林茵说出这样一番话，震惊了全家人。
    老太太都砸杯子了，让庶子闭嘴，道你再多说一句，我将你活生生打死。
    老太太当时很愤怒，平宣候和徐氏都吓着了，为了孩子，他们赶紧去认错，说是自己没有尽心教导好孩子。
    楚林茵却不认错，她尖叫着，大骂老妖婆，不公正，大家都说你曾经杀了无数姨娘，那些人的冤魂日日缠着你，你睡不着觉……
    老太太气晕了，气得醒来后，她让人去把那孽畜领来，想着不打她一顿，她不知错。
    楚林茵被拎来了，楚宁玉跟随着跑过来，后者跪求，“祖母息怒，茵茵是被人教唆了。”
    楚林茵还不承认，她指着楚宁玉骂，“少装模作样，我知道你不是我亲姐，你在背地里偷偷高兴着呢吧？”
    说时扑过去，她将楚宁玉的脸抓花了。
    老太太喊人，让把孽畜按住，然后命人打，打不死她，她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楚宁玉担心妹妹，在板子落下来的时候，她扑过去挡着了。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楚林茵每每闹事惹事，都会扑棱扑棱跑到楚宁玉面前道，“姐姐，你疼我对不对，那，我惹事了，你去善后吧。”
    楚宁玉想说几句的，可看着蹦蹦跳跳走开的人，只无奈摇摇头，然后去收拾烂摊子。
    在楚宁玉的记忆深处，都是解决事情，解决事情。
    她也曾问徐氏，我是多余的吗？
    徐氏曾向女儿道歉，然后楚宁玉不忍心。
    后来再不问母亲，只默默忍受。
    直到最近徐氏变本加厉。
    楚宁玉被打得没脾气了，现在心都是冷的。
    楚宁玉道，“爹，我也是你的女儿，我也会累，我现在只想说一句，楚林茵被马车撞一事，若是将此事闹到刑部里，皇太后不服，跟平宣府叫板，也请你不要让我站出去，后果如何，您或者母亲自己去承担，或者是让楚林茵去承担，还请别连累我哥，他熬着也不容易。”
    楚宁玉说完即走。
    她真的不想管楚林茵的事了，总之提醒父亲，不要得罪皇太后，不能为了向皇上表示忠诚而，而刻意站队，这个时候不宜和皇太后明面叫板。
    ——
    六元陪着大小姐返回兰陵院，她疑惑问，“大小姐为什么不想事情闹到衙门呢？”
    楚宁玉道，“因为证据不足，得罪了肃亲王，就等于得罪了皇太后，皇上去年开始推行新制，分明是冲着门阀士族而去，平宣府也是世族之一，你觉得这里能幸免于难吗？”
    总有些人说，是氏族占尽了天时地利，可若我们倒下，世人谁不是扑上来分尸啖肉。
    新制有些是不错，但到底没能整明白，也不过是换个新人上来耀武扬威而已，新上来的氏族门阀，谁又知道他们比之不及？”
    六元听不懂，“这些不是小姐该思考的事啊？”
    “不是我想思考，而是要权衡清楚，偌大府上，又不是我一个人，没了平宣府，大哥怎么办，祖母年纪已高，她怎么办，还有母亲这个样子，她敢拿着这个臭脾气去针对别人试试，看看对方会做些什么？还有父亲，他这些年不好过，心中背负着愧疚，他抑郁不得解数年，都不知道怎么熬过来。”
    楚宁玉不是不明白，而是因为明白，才变得这么懂事。
    父亲放不下这个家所有人，他强撑着，如果他倒下了，接继倒下的还有更多人，不仅仅是楚循渊楚宁玉还有那不知好歹的楚林茵，及至整个全府上下，会有很多人送命的。
    楚宁玉今晚特意去提醒父亲，就是为了全家人考虑。
    楚林茵变成今天这样，是她活该，楚宁玉无愧无欠。
    这就是她的态度。
    ——
    这日，平宣候去上朝归来，他去看望次女，想了想道，“茵茵，你被马车冲撞之事是意外，状告肃亲王之事不可再提。”
    楚林茵听了，她抓紧棉被又是一阵尖叫。
    那声音刺耳。
    下人听着，吓得跑出去。
    平宣候站在床边，徐氏拿着手绢，努力掐着眼角挤出泪水，可还没酝酿出潸然泪水，听平宣候说了不状告的话，她就急了。
    “侯爷，茵茵遭受这般沉痛的罪，起源于肃亲王，这街上很多人都看见了呀，那是肃亲王的马车，他当时坐在车里头，车夫驾着马车横冲直撞飞奔过街道，害得我女儿受伤，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你是侯爷，难道还怕他一个肃亲王吗？”
    “楚宁玉不是说了吗，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怎么着，她楚宁玉伶牙俐齿，说的都是对的，我们母女俩证据确凿，说的不值是吧？”
    徐氏走到平宣候面前，她道，“老爷，你还在乎我们娘俩吗？她也是你的女儿，你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吗？”
    徐氏越说越激动，她没注意到抓紧棉被的楚林茵，眼里的凶狠有多么骇人。
    她突然道，“楚宏睦，你就告诉我一句，肃亲王这般伤我腿残，你身为一个侯爷，会不会给我这个楚二爷的女儿求个公道。”她转头看过去问。
    平宣候僵住，看着养育了十多年的女儿，怎么也没想到，辛辛苦苦教导培养出来的孩子，到了今天，她还这般直呼自己的名讳，还提起那旧事，一副他就是欠了楚宏顷一家子。
    “替不替我伸冤？”楚林茵再怒目圆睁，竖起嗓子吼着问。
    她脖子上的青筋都凸出来了，要爆发开来似的。
    平宣候道，“胡闹，你有证据吗？也许马车里坐着的不是肃亲王呢？”
    “那是他的马车，为什么里边坐着不是他的人？”
    “没有人看见，只看见马车。”平宣候不不是没有据理力争，他在朝堂上将此事禀报皇上了，皇上便同他说了这番话，事实和真相不是张口就来，谁都付不起这个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