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一念地狱

    主治医生走了出来，在门口长叹一口气。
    “医生，我老婆怎么样了？”
    宋纪年跑上去追问病情，满眼通红，眼皮上还流着血的样子将医生吓了一下。
    医生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着急。
    “病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情况还是和刚刚一样，一个周之内能醒来就没什么大事了。”
    宋纪年瘫倒在地，蒋亦安也松了一口气。
    最好的结果就是姜念岁没事，皆大欢喜，只要现在没事就好。
    医生将姜念岁转入了icu病房，她的后脑勺被纱布缠住，手上还打着营养针，整个人脸色苍白，紧皱眉头。
    姜念岁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她看见了与宋纪年一起去松赞林寺遇见的那位道人，那道人随风而来，慈眉善目，笑起来整个眼睛都眯成了一条小缝。
    “姜小姐，好久不见。”
    姜念岁误以为自己已经死了，苦笑一声：“老人家，这是天堂吗？”
    那道人轻抚着胡须，仰天长笑：“不，这是梦境。”
    “难道我还没有死吗？”姜念岁轻声喃喃，眼睛遥望四周，四周是荒凉的山涧，如同她在寺庙里看见的图画景物一样。
    那道人声音苍老，却铿锵有力：“小姐，你当然还没死，你可曾还记得我当初跟你说的话？”
    姜念岁闭上眼睛，仔细回想，脱口而出：“弃则通，通则达，但拾则意，意则……”
    “意耶走投无路也。”道人在她卡词时接上了这句话。
    “姜小姐，你是选择弃还是拾呢？”
    姜念岁沉默了，她现在不是已经做出选择了吗，她早已经走投无路了，她没办法带着对蒋亦安的愧疚，带着宋纪年曾经的谎言过下去。
    “你还有一条选择。”
    那老人大手一绘，姜念岁的眼前就出现了一条长长的路，一边通向光明，一边通向黑暗。
    一念天堂。
    一念地狱。
    “选择光明的那边，你就可以重返阳间；选择黑暗的那边，阳间的你会彻底失去生命体征。”
    姜念岁想都没想，指向了黑暗的那边。
    她的出生也许就是一个错误。
    她一出生，妈妈就香消玉殒了，她和爸爸姓，却要叫念岁。
    姜霆想念黎岁。
    他们的爱情真让人羡慕啊，可她又算什么呢？一出生开始就注定要永远背着妈妈的影子活着。
    小时候每当别人叫她的名字，就好像在提醒她，不要忘记你的妈妈黎岁。
    她死在了生你的那天。
    好在上天对她也不薄，让她遇见了生命中庇佑她走过青春年少的男孩儿蒋亦安，只因她年少时帮助了宋纪年。
    阴差阳错间，竟毁了蒋亦安所有的骄傲。
    时光不能重来，命运的齿轮像是漩涡一样，将他们三人都玩弄在股掌之间。
    她再也不愿意稳坐高台。
    那道人眼神恍惚，又一遍确认：“你当真想好了？”
    姜念岁笑了，唇角微微勾起，眼中却也带泪。
    “我想好了。”
    那道人甩了甩拂尘，叹了口气：“沿着这条路走到尽头吧，还未到达尽头之前，你可以选择反悔，像相反的地方走。”
    说罢，那道人便随风而去。
    姜念岁摇摇头，反悔吗？已经做下的决定又怎会反悔呢。
    她此时不懂，但不久后便会明白。
    这条路很长，起初，沿着这条路走，她开始隐隐约约听到江挽青的哭泣声，说不心痛是假的，姜念岁心底还是很在乎江挽青的，可是挽青啊，活着真的好累，就让我离开吧。
    再后来，她清晰的听见宋纪年的呼唤声。
    此时的宋纪年坐在病房里，紧紧握住她的手，她手心的冰凉穿透了他的灵魂，是那样寒冷刺骨。
    眼泪说着下巴划落到她的手心上，一点一滴都掺杂着对她的想念、爱意甚至悔恨。
    桌上摆放着他三跪九叩为她求来的平安福，他曾是如此不信佛只信自己的一个人啊，如今竟然要靠求佛来保佑自己的爱人早日醒来。
    命中注定。
    他就坐在那里，讲着他与她曾经发生的一切事，有开心的，也有难过的，一字一句全是对爱意的诠释。
    结婚五年，他们没有吵过架，他懂得她的心事，她亦懂得他的脾气，如此的天作之合，一夜之间竟灰飞烟灭了。
    所有的话语，最终都停留在一句话上。
    “老婆，我很想你。”
    话音断落，姜念岁便再也听不见宋纪年的声音。
    她回头了，停下脚步，忘了一眼光明的那一边。
    也许此刻她是舍不得的吧，也许此刻他也想回头，也许此刻她也是想选择放下一切重新与他开始的吧。
    她也是爱着他的。
    最终，她还是选择了向前走，她想也许没有她，宋纪年会开始新的生活，也许他会过的很好，会遇见新的救赎。
    她希望他能带着她的灵魂好好活下去，她已经没有勇气再面对人世间的纷纷扰扰，她不愿再带着惨痛的一生与他生活在一起。
    他也不会快乐。
    姜念岁不知道，宋纪年去求佛时，已经出卖了自己的灵魂。
    他在佛祖面前发下誓言，倘若姜念岁能活下来，他愿意用整个下半生抵命。
    快到路的尽头时，姜念岁浑身上下都快没有了力气，望着眼前的一片黑暗，恐惧感让人头皮发麻，她好害怕。
    忽然，蒋亦安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
    “岁岁，倘若你醒不过来，我就杀了宋纪年，让他为你陪葬。”
    此刻的蒋亦安站在床头，姜念岁的生命体征一点一点的在减弱，医生看过后也直摆头，不用抢救，救不活了。
    机器发出滴滴滴滴的声音，让人觉得可怕。
    蒋亦安不相信他的岁岁就会这样死去，他甚至还没有亲口对她好好说过话。
    他带着杀气的眼神紧逼床头的宋纪年，不知道是真心话，还是为了激起姜念岁的求生欲，他说出了那句让她心头一颤的话。
    姜念岁正欲奔向黑暗，跨出最后一步，听到蒋亦安的话，她收回了脚步。
    以蒋亦安现在的疯狂，杀了宋纪年不是不可能的事。
    不，宋纪年不能死，她要他好好活下去。
    她要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