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0章 那种心动无法描述

    地封魔帝仿佛被人戳中了心思一般，死死盯着姬无双，那种伪装的温润早就散尽了。
    “你……从未相信过本帝？”
    “当然。”
    “为什么？”
    “你说的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什么为了保护魔族所以放弃师父，什么为了师父寻寻觅觅多年……在我看来都是笑话，因为我师父从未在我面前提起过你啊……”
    地封魔帝在短暂的怔楞后，表情瞬间变得狰狞，魔气朝着姬无双就碾压了过来，被后者一剑劈开。
    一人一魔冷冷对峙，地封魔帝嘴里还在呢喃。
    “你说谎、你说谎……”
    明瞳……
    明瞳怎么会不提起他呢？
    他们明明……是挚友啊。
    天演图在姬无双的脑海发出不解的质问，【小无双，这变态听了你的话仿佛情绪波动都强烈了，可是为什么啊？】
    【我是人，又怎么可能了解变态的想法呢？】
    【也是哦……】
    地封魔帝和明瞳的故事，说起来看似复杂，实则也不过是白眼狼的反水罢了。
    明瞳作为魔魅一族，乃天魔各族之中最顶级的血统之一，除了天赋高之外，魔魅的容貌还最为绮丽魅惑，哪怕是魔族这种不在乎容貌只在乎血统的种群，也无不爱魔魅……
    毕竟又强大又美丽的存在，谁会不喜欢呢？
    但比起身为魔魅的、如同天之骄子般的明瞳，同样身负天魔血统的地封魔帝的境遇，却是截然不同了。
    他乃天魔中的暗裔一族，但他的存在对暗裔而言，根本不值一提，或者说他并非作为“暗裔族人”存在的，他只是作为“暗裔养分”存在的……粮食罢了。
    没错，魔族靠着相互倾轧吞噬进步，除了明瞳这种根本天生绚烂，不需要再提升血脉之力的魔，下面的魔……哪个不想要更进一步？
    所以哪怕是天魔也分三六九等。
    吃普通的魔族提纯的血脉，哪有吃同是天魔来得多呢？
    所以天魔之中，有一些身份不高贵的、天赋不够卓越的魔，他们一生下来就注定是“口粮”。
    不幸的是，地封魔帝当年就是其一……
    虽然是“暗裔血统”，但他不够强大，所以注定要成为同族们的粮食。
    荒谬吗？
    自然是荒谬的……
    但这就是魔族，那种凉薄和残忍，是镌刻在骨子里的。
    地封从小就成长在“豢养圈”，但哪怕是“豢养圈”里，明瞳的名誉依旧无魔不知无魔不晓，更别说后来明瞳还遇到了明烛，实力暴涨。
    众魔皆说，她会是下一任大帝。
    地封被“豢养”的时候，他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自己若能获得一点明瞳的血液，哪怕只有一点点，是不是也能改变命运呢？
    但想要遇到明瞳，比做梦还还难。
    因为明瞳她不爱拘束，也不喜身上的枷锁，她来去如风，甚至还和人族交友，要知道那个时候的人族魔族之间，说是水深火热也不为过，可她却凭借着血统、力量和天赋，将一切的禁制什么的，都当做“虚设”，想去哪就去哪。
    另一边的地封则即将被吃掉的前一天，拼尽一切逃跑了……
    无数魔物疯狂追他，他就这么跑啊跑啊，跑啊跑啊，浑身的血液也随之沸腾。
    死亡的恐惧如影随形，让他长久以来的骄傲和理智都快崩裂了……
    最后他还是成功逃脱了，因为他吃掉了和自己一起逃跑的“同胞”。
    因为他一开始注定是“粮食”，所以他当年极端痛恨“祖训”，明明他早就发过誓，不会和那些可恶的魔族一样的，可是那一天，地封第一次感应到“同族相噬”的爽快……
    他一边吃一边落泪，年少时的骄傲、固执和信仰，都在那一刻土崩瓦解。
    他也成为了其中之一。
    成为了他最厌恶的模样。
    他在逃亡中遇到了明瞳，那个时候他并不知道那就是明瞳，只觉得她是这般的耀眼，这般的明媚，和他如同两个世界的存在。
    那种心动，无法描述。
    明瞳看着奄奄一息的地封，本不想理会，但他却手脚并用爬到了她的身边，轻轻拽住了她的衣袂。
    “救我……求求你……”
    明瞳轻笑一声，用脚尖踢开了他的手腕，反问道：“我为什么救你？”
    地封怔了怔，就在他不知如何回答之际，那些来抓捕他的暗裔魔族们也到了。
    对方原本来势汹汹，但在看清站在地封身边的是这位姑奶奶后，表情立刻就微妙起来：“明瞳阁下，您这是……”
    明瞳也认出了这些人，娇媚的脸上不由得露出“厌恶”。
    他们是负责“豢养”的魔，换而言之，脚下这瑟瑟发抖的瘦弱少年，应该就是下一批的“粮食”。
    明瞳厌恶同族相噬，但她也知道以她的力量，根本无法改变这种“局势”。
    所以她一次次从魔界离开，眼不见心不烦。
    而此时，既然事情撞到了她面前，她也不会袖手旁观。
    救不了整个魔界中身为“粮食”的同族，但救这么一个小孩儿还是可以的。
    在做下这个决定后，明瞳的心情也舒畅了些，淡淡道：“这个孩子我收了，你们要什么？”
    对方一听明瞳要“买”下这少年，忙道：“明瞳阁下，这是暗裔并非魔魅，你们的种族怕是不契合……”
    “这就轮不到你们管了，开价吧。”
    对方无奈，只能开了个价格，让明瞳带走了地封。
    “你叫什么？”
    “地封。”
    “暗裔？”
    “是的。”
    “日后好好修炼吧。”
    明瞳丢下不少修炼物资给地封便走了，头也不回，地封捡起戒指，一言不发地跟在了明瞳的身后。
    明瞳撵了他好几次，甚至还用秘法离开了好几次，但最终都被地封追上了。
    明瞳知道这追踪之术是暗裔一族的“血脉天赋”，索性也不走了，而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是彻底黏上我了？”
    地封红着脸道：“我……姐姐……我可以给你做牛做马，只要你收下我……”
    明瞳：“姑奶奶对牛马没兴趣，也不缺牛马。”
    地封头颅垂了下去，毫不可怜，明瞳默默看了片刻，最终还是默许他跟着自己。就
    地封就这么留在了明瞳的身边……
    他对她的依恋和爱慕也越来越深，越来越无法自拔。
    明瞳替地封寻来了许多天材地宝，他也竭尽一切的努力修炼，想要给明瞳以回报。
    如果没有意外，二者之间的故事可以说是一桩美谈，但怎么会没有意外呢？
    地封越来越强大，越来越锋芒毕露，野心、欲望等等一切情绪，都在他的生命中飞快膨胀。
    特别是看着那些曾经视自己为“食物”的暗裔骄子们，被自己踩在脚下苦苦哀求，那一刻他的仇恨似乎有了宣泄口……
    他吞噬了他们，一如当年他们豢养吞噬他一样。
    他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却被明瞳发现了。
    明瞳撵走了他。
    因为在最初接纳他的时候开始，明瞳就说了，千万不可“同族相噬”，地封也答应了并且保证自己绝对不会违背她的意愿。
    地封以为自己可以像过去一样，用“秘法”找到她，但明瞳却铁了心，再也不见他。
    他痛苦过、迷茫过……最后只剩下怨憎。
    怨明瞳不理解他的。
    憎明瞳的高高在上。
    若他一出生就和明瞳一样，拥有接近完美的天赋和血统，他用得着在泥泞之中苦苦挣扎吗？
    明瞳什么都不懂！
    她以自己的视角和立场去看待众生，可偏偏看不到众生之苦……
    说得好听，是慈爱。
    说的难听，就是虚伪。
    虚伪的圣人，虚伪的怜悯，虚伪的仁慈，虚伪的所作所为，虚伪的一切！！！
    在那之后，明瞳和地封分道扬镳。
    一个继续游戏人间，一个不断修炼想要攀登巅峰。
    地封的天赋在彻底“抛开底线”后一路拔高，很快就成为了魔界最闪耀的新星之一，而后归墟之战拉开序幕，地封更是实力暴涨贵至一方魔帝之位，直至后来，明瞳突然去了人族世界，突然为了一个人族屠戮一方小世界……
    地封，不，那个时候他已经是地封魔帝了。
    地封魔帝得知消息时怔愣了许久，紧随而至的，是无与伦比的痛苦。
    “你不是仁慈吗？你不是心软吗？我吃一两个魔族，你都要和我割裂……那你为什么能为了一人族，屠戮一方小世界？哈哈哈……骗子！骗子！明瞳你这个大骗子！！！”
    地封魔帝那日终于明白，自己在明瞳心中根本不重要，就像一颗可有可无的棋子般。
    她愿意为了自己在意的人，造下无数杀孽，却不愿意包容自己一点。
    虚伪的大骗子！
    所以那日，明明可以出手相救，但地封没有。
    他的想法很简单，如果明瞳死了，他就用秘法搜魂，将她的魂魄永远囚禁起来。
    那么从此以后，她就直属于自己一个人了。
    从此以后，她的眼里也只能看到自己了。
    多好啊？
    不是吗？
    然而……
    他找不到明瞳了。
    即使他无数次使用秘法，都找不到明瞳的灵魂。
    直到再遇到姬无双，直到姬无双告诉他，她的师父从未提起过他。
    “我没有说谎。”姬无双握紧手中蒙鸿，淡淡道，“我师父的确不在意你，而你，比起我师父，你跟在意的也不过是地位罢了。”
    什么明瞳不体谅他的痛苦等等，不过是他为了替自己“破戒”找的借口。
    从他逃离时吞噬“同伴”的那一刻开始。
    地封就成了和其他魔族一样的存在，成了他曾经所痛恨的模样。
    “不，我没有，我是在她的……”
    “在乎？既然在乎，为何当初不出手相救？你明明知道，我师父的契约者是魔龙之祖，一旦她入了无极之地就会安然无恙，就但你依旧不救……”
    “闭嘴……”
    “因为你知道，我师父如果活着回来，将来大帝的位置，必然是属于她的，而你谋划了一辈子的雄心野望，到底会落入一场空，是吗？”
    “你……闭嘴！”
    “所以别掩饰了，也别假装悔过，从骨子到灵魂，你的欲望从来都不曾掩饰过，连我都看得穿，我师父自然也看得穿……我师父当年不揭穿你，只是想要再相信你一次，显然，我师父信错魔了，不是吗？”
    “让你闭嘴……”
    “只可惜啊，最终哪怕我师父不在，大帝之位也未能到你的手中，因为那些帝气竟然主动选择了肖离为大帝，而你，由始至终都是跳梁小丑罢了，你的一切谋划，都是一场空。”
    地封魔帝彻底崩溃了。
    他起身，疯了一样进攻姬无双，比起那个“吞噬”了姬无双的血肉一步登天的夜臣，一步一步从底层爬上来的地封魔帝显然更强大，而且他还参加过归墟之战，招式之中不仅杀气纵横还和道法融合得十分完美。
    也难怪他自诩不凡，能胜过所有魔帝！
    再加上他吞噬了一部分金玄魔帝的力量，大开大合之间，叫天地都隐隐颤动。
    姬无双而今只是“魔徒”修为，若是魔力对撞完全是自寻死路，她索性收起了所有外放的魔气，用剑迎击——
    地封魔帝在和姬无双剑锋相对的一瞬间，似乎就想起了什么，眼眸大骇。
    “是你！”
    姬无双一剑劈开他的神通，化作惊鸿步步紧逼。
    一道道剑气被地封魔帝挥开，直直撞击在十方禁制之上，激荡起的花火，照亮了漫天的混沌迷雾。
    这熟悉的剑气，这强悍的压迫感。
    电光火石之间，地封魔帝似乎终于明白了什么。
    当年……不灭剑尊之死叫诸方讳莫如深，没人敢说起她的存在，更没人敢提起她的死亡……
    地封魔帝之所以还记得“不灭剑尊的剑”，那是因为他是当年亲眼见过她的剑。
    “是我又如何？”
    姬无双一剑朝地封魔帝斩去，他错身躲开，眼神也凌厉了起来：“你变弱了。”
    “是么？”
    姬无双突然单手掐出道文，顺着方才地封魔帝躲闪的地方一路如同闪电般扩散，最终最终到了某处，然后再次挥剑——
    “破军！”
    这一剑，带着比不灭剑尊更猛烈的剑势，一路劈开地封魔帝的领域，让被困于其中的金玄魔帝得以重现。
    姬无双根本不与地封魔帝纠缠，冲入领域之中劈开禁制，把半死不活的金玄魔帝救了出来。
    金玄魔帝艰难地睁开眼睛，发现是姬无双救了自己，连忙抬眸四望。
    姬无双当然知道他在看什么，撇嘴道：“放心，你家小姑娘安全着呢。”
    金玄魔帝闻言，这才露出了笑容，非常放心地昏厥了过去。
    他失血过多，身上的本源之力同样也差点枯竭，只怕一时半会也醒不来。
    姬无双：“……”
    姬无双无奈，只能将金玄魔帝抗在肩膀上，飞快闪躲开地封魔帝的进攻。
    地封魔帝看着姬无双的灵敏的姿态，心中涌动着一股莫名的情绪，像是愤怒，像是焦虑，更像是一心疼。
    “你既然还活着！为什么要让她为了你牺牲！！！”
    这个她是谁，姬无双和地封魔帝都知道。
    姬无双不言，只冷冷反问：“你一个背叛了她的，有什么资格反问本小姐？”
    地封魔帝愤怒于明瞳的“双标”，她一边说不喜爱自己“同族相噬”，一边愿意为了一个人族造下“滔天杀孽”，他觉得自己不被明瞳珍惜，不被她喜爱，不被她重视……
    而现在，知道姬无双没死，但明瞳却为了她送了性命后，万万年来一直折磨着自己的“痛苦”似乎终于有了宣泄口。
    没错。
    一切都是姬无双的错。
    一切都是不灭剑尊的错。
    就算他去救了她，她也依旧会死，而且还是为了眼前的人……
    他对她的背叛，只是一点点的小背叛罢了。
    不灭剑尊，对她才是真正的背叛！
    只要他找到她的，他一定会重新审视他和她的关系的。
    他对她，可比不灭剑尊对她的更好！
    她会回到他身边的。
    一定会！
    现在肖离不知所踪，夜臣也已陨落，他就是魔界最强大的帝尊，有谁比他更能保护她呢？
    如果姬无双知道地封魔帝的想法，一定会狠狠翻个白眼。
    别说她永远不会舍弃自己的师父，就算没有她，师父难道一定要选择原谅他妈吗？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两陀大便之中，选择一坨不臭的那般。
    令人作呕！
    所以为了令师父不作呕，姬无双一定会在将师父救出“天道锁”之前，把这坨大便给扬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