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教她写兽世文字的人

    雪露观察着地堡中层里来来往往劳作的奴隶。
    纳迦族管理森严，每个奴隶都来来去去忙碌不停，就像蚁穴中勤恳的工蚁一般。而路过的纳迦战士们则像一尊尊冰冷的雕塑，根本没有纳迦来调戏雪露这位跟大统领有关的雌性。
    地堡，像精密机械般运行，里面的住民也有一颗颗被驯化的僵硬心脏。
    直到她看见几个身上有复杂图腾的纳迦雄性游移过来，才猛地转过身，躲进幽暗的隧道中。
    纳迦的高阶贵族，享有跟平民不一样的权力，其他纳迦战士对他们俯首折节。雪露并不希望计都和阿奴马之外的高阶贵族注意到自己，以至于惹来没必要的麻烦。
    她探查完情报，马上跑回自己的石室，关上门。
    时间慢慢流过，直到晚餐过后，神秘兽才再次出现。
    【我帮你调查完了。跟我想的差不多，只有三个新来的俘虏有意向合作，他们还没有被纳迦驯服。】
    “才三个？”
    【是的，因为他们比较年轻，内心抱有逃出去的希望。】
    “他们多大？”
    【他们是狐族三兄妹：雌性14岁，两个雄性17岁。】
    “年纪这么小…”雪露眼帘低垂，她难以想象在人类世界处于花季的少年少女，会在兽世被沦为奴隶。当然，自己也不例外。
    雪露把手伸向石餐盘，从里面拿出几颗浆果。
    今晚的饭她并没有完全吃光，而是特意留下了那些红色、紫色、蓝色的浆果，把它们放进织羽袋里。此外，她还挑出一颗鱼头，放进石室隔间。
    “没关系，不管有多少奴隶想跟我一起逃走，我都有办法。”雪露说：“三个有三个的办法，三十个也有三十个的办法。”
    “我今天仔细观察了在地堡工作的奴隶。其中有一些来往于地表和地下，运送物料的。”雪露说：“我一开始计划伪装成往外运送废料的奴隶，但是发现纳迦工头们的管理比较严格，也会对废料进行检查，杜绝奴隶们私自藏匿精铁。”
    “我还发现有运送纳迦战士尸体的奴隶，都是从地表运到埋骨之地。”雪露说：“但是，奴隶们的尸体没资格被埋葬在神像下，他们是被往外运输，葬在地表的。”
    “这就有了机会。我们伪装成废料运输很难，但可以伪装成死伤的奴隶。现在一共有四个人要逃走，我的计划是，一个人扮成身染瘟疫的奴隶，另外三个人负责抬担架、拿铁铲，伪装成要去地表埋掉他。”
    “纳迦战士们会检查往外运输的垃圾废料，但对染病的兽人，大都嗤之以鼻。”我会利用这个方法，带大家逃出去。
    【可以，但在细节上要仔细安排，不能操之过急。】神秘兽说。
    雪露回答：“我明白。我在准备一些材料：彩色浆果，用于涂抹在脸上伪装病斑。死鱼头，用于制造出腐臭的气味。还有需要制作和收集的工具：担架、兽皮、奴隶的手脚铐等等。”
    【好。此外，你需要出面跟那几个奴隶接洽碰头，因为他们对我的意识交流将信将疑。】神秘兽说：【这证明他们是聪明的兽人，因为奴隶外逃是重罪，没有人会拿自己和同伴的生命来冒险。】
    “你把他们居住的石室位置告诉我，我会想办法跟他们碰面。”雪露答道。
    【他们跟你住在同侧，出门左手方向数第31个门。】
    “能帮我问问，他们懂得文字吗？”雪露说。
    【问过了，他们中有一个识字。】
    雪露暗喜，神秘兽办事真缜密，提前帮她打探了她想知道的情报。
    【你可能猜不到，是那个14岁的雌性会读写文字。】神秘兽补充说。
    这倒是出乎了雪露的意料。在天空城的时候，她了解到兽世雌性都不太喜欢读书识字，没想到这个狐族小雌性却懂文字。
    她应该是个不一般的雌性。
    雪露想，人类是最聪明的生物，狐狸是机智的兽。狐族的兽人应该囊括了二者优点，异常机敏。另外，狐狸的嗅觉、听力都不错，虽然奴隶们戴着手脚铐影响兽化，但是她的哥哥们靠眼睛和耳朵半兽化，也能做不少事。
    “有他们在未来同行，我的目标就多了一块奠基的砖石。”雪露说。
    【前提是你能获得他们的信任和归顺。】神秘兽切实地回答：【他们来自小部落，在纳迦族的袭击中失去了家园，这是你可以利用的一点。】
    “嗯，我知道。”
    雪露取出一张织羽布，用匕首裁下一块，然后从随身兽皮袋中拿出一根被烧黑的木炭。
    这是她今天在地堡中层，跟在运输锻造室废料的奴隶身后捡起来的。
    雪露把木炭削成一小支一小支，看上去有些像美术课上的炭笔。
    她皱皱眉，自制炭笔在布上写字很难，还好织羽是白色的，黑色炭笔在上面描画的字迹虽不工整，但也清晰。
    她一边勾画，一边对神秘兽解释道：“我要粗略地画一幅地堡内部地图，让他们了解地堡构造，这对逃出去至关重要。同时标识出我居住的位置，这是让对方信任我的第一步。”
    雪露写下几行简单文字，表示自己是真真实实存在的合作者，先让三个狐族奴隶吃下定心丸。
    “我是地堡俘虏之一。
    我计划逃走，需要你们配合。
    我住在上行大通道口左侧第三个房间。
    我是雌性，黑色头发、棕色眼睛、身穿织羽。
    我会跟你们进行精神交流，通知你们每一步计划。”
    “神秘兽，我要把这封信偷偷交给狐族奴隶们，让他们认为我是精神交流的发出者。他们知道我是一同身陷地堡的俘虏，会放下疑虑。他们知道我有精神交流的神力，会相信我能带他们逃出去。至于你的存在，逃跑之后我再慢慢解释。”
    【可以。】神秘兽说：【不必解释我的存在，因为你说过要代替我展示形象。】
    雪露心想，果然，帮救世大佬代行职责，或许就是“使者”的作用之一。
    扑朔的兽油灯光下，她每写几个字，中间就空一块，因为有些象形文字她并不会写。尤其是那些表示抽象概念的文字。雪露盯着织羽，思考着，想用更简单的词语来替换这些空白。
    【你是要写“计划”这个词吗？】
    神秘兽突然问。
    【先画出头颅的符号，再画出喉咙的符号，再画执行的双手。在兽文里，计策来源于头，靠喉咙口口相传，靠手来执行。】
    “嗯嗯，好。”雪露按着神秘兽的指点，补完了她要写的字。
    神奇的是，跟古代人类文明不同，在兽世，兽人认为“思想来自头颅，感情来自心脏”。因为头颅里有灵性，眼睛才能看见东西。因为心脏里有感情，伴侣印记才出现在胸口。他们砍掉敌人头颅腊制成祭品，也是为了束缚对方的思想。
    “神秘兽，你现在站在我身边吗？”雪露轻声问：“你的意识体是什么样的。”
    【我的意识体没有形态，它是一团凝聚的神力，看不见摸不着。】神秘兽说：【但我能感觉到自己用意识“站”在你身边，“看着”你写字。】
    上一次站在雪露身边，教她识字的，是澜。
    那时，他们相依在辉日城的黄泥屋中。澜将雪露半搂在怀里，耐心地指着羊皮卷轴，教她一个个象形文字的意义。
    那时候她认真学习兽世文明，是为了融入这个世界，跟他有个美好的未来。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现在她身陷纳迦地堡，成了囚徒。澜被敌人射杀，被割掉头颅做成战利品。
    此时教她写字的，是神秘的合作者。“它”没有声音、没有感情，“它”因为关于“使者”的预言才找上她，她也需要“它”的能力来完成自己的计划。
    她现在写字的目的，是为了逃出去、为复仇、为延续澜的希望。
    思念和伤感的情绪涌上心口，泪水悄然润湿她的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