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尸山血骨上的王座

    三天前，格洛斯地堡内。
    第一军团大统领计都与纳迦王进行对话，祭司阿奴马站在一旁聆听，冰冷的阎摩之箭被放置在宝座旁边的石台上。
    计都神情凝重地说：“王，目前狮鹫神族对草原狮族的庇护契约已经履行完成，他们没理由向我族继续开战。但是，倘若我们射杀狮鹫神族大祭司的话，相当于正面向狮鹫神族宣战，会让天空城有正当理由卷入陆地上的战争。属下认为，射杀澜并不是个好主意。”
    “澜已经不是大祭司了，他现在只是个没有神力的流浪兽人。我们射杀他，与天空城无关。”纳迦王手中反复摩挲着权杖，用苍老的声音回答：“如果失去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等澜夺回三阶神力，我们会面临更大的风险。你认为，来到陆地且有三阶神力的澜，对我族来说不是最大的威胁么？”
    计都摇摇头，不想跟摩玛继续进行无意义的辩论。
    虽然他不赞同射杀澜的策略，但在这件事上，有难以争辩的理由。因为澜杀死了太多纳迦战士，是纳迦族的永世死敌。因为澜，第四兵部的统领摩那斯至今还躺在床上养伤。
    “阿奴马，”纳迦王说：“拿上这支阎摩之箭，去辅助计都完成任务。”
    “遵命，陛下，我全力会协助大统领完成计划。”阿奴马躬身道。
    地堡阴森的青石走廊里，计都和阿奴马一前一后行进。计都走在前面，阿奴马双手捧着阎摩之箭跟在后边。
    他们二人的外貌很年轻，跟摩玛王的苍老枯槁形成强烈的反比。
    摩玛曾经有很多更年长的儿子。但在过去几十年间，这些儿子都接二连三不幸战死了。纳迦族在兽世的地位，是靠无数尸体堆砌而成的。摩玛王为了稳固纳迦神族的统治，不惜牺牲一切，包括自己的亲生儿子们。
    由于兄长们战死，现在正处青壮年的计都，便顺位成为了长子。
    如今，摩玛老了，他在死前也要紧握权力到最后，他命令计都不择手段地达成目的：射杀澜。
    阿奴马祭司是计都同父异母的弟弟，如今是王的次子。但是，纳迦之间从不以父子兄弟相称，而是直接称呼对方的职责或名字。
    “大统领，我们什么时候出发？”阿奴马满脸严肃、凝声问道：“根据辉日城传来的情报，我们要尽早在边际森林做好埋伏。澜带着雌性，飞不过高原区域，他们只能往东流走。据说，王也把围剿澜的计划同时交付给第二兵部和第三兵部，罗刹和拉卡尔已经带着弩机部队去做埋伏了。”
    “那就让第二兵部和第三兵部去林区等着吧。”计都剑眉微寒、神态淡然地说：“你跟我去北边。”
    “北边？”阿奴马的紫眸闪出质疑的光：“狼族的区域？”
    “你在质疑什么，”计都不屑地问：“是怕被罗刹和拉卡尔先行一步抢夺战功吗。”
    “我并非此意。”阿尼玛俯首回答。
    两人来到纳迦族的高阶兵器室，计都从武器架上取下一把雕刻着蛇纹的巨大弓箭。那是由紫杉木雕成的一雌一雄两条毒蛇，它们的尾巴缠在一起，做出交媾姿态，蛇头却伸向两个相反的方向，仿佛是在互相排斥，形成了弓臂的两端。
    计都举起弓，手臂肌肉隆起，用力拉满弓弦，朝着前方比划了一下。
    阿奴马的眼中充满震撼：恐怕全纳迦族只有计都才能轻松拉满斥力之弓了。
    计都的身形并非魁梧彪悍，但他全身肌肉异常精健柔韧，充满力量的精瘦线条仿佛是被神灵一丝丝雕琢出来的。他的双臂修长而矫健，银色的臂环紧紧地箍在坚实的手臂上，身上没穿铠甲，背肌和腹肌轮廓清晰如刀刻。
    “阿奴马，”计都眉目冷峻，侧脸对祭司说：“就连稍微聪明的鸟儿都不会自投罗网，何况是澜这样的强大对手。罗刹和拉卡尔可以去守株待兔，这不是我们需要干涉的范畴。”
    “大统领，您的意思是，澜不会飞过森林和地堡上空？”阿奴马问。
    计都回答：“你我都了解澜的作战方式，他很谨慎。你认为，罗刹和拉卡尔那两个家伙，兴师动众在林区做埋伏，澜不会发现么。”
    “当然会发现。”阿奴马答道：“而且他带着雌性，必定更加谨慎。”
    “我们通过地下隧道去北方做好埋伏，”计都说：“狮鹫的眼力能把地面上的一丝一毫动静洞察无遗，我们必须隐藏在地下。”
    阿奴马拜服地轻鞠一躬，他是阎摩之箭的淬炼者，绝不能让这支百年神器的作用功亏一篑。他知道只有计都能顺利完成这个计划，而罗刹和拉卡尔，或许只是纳迦王安排在这场围剿中的两个棋子而已。
    “阿奴马，”计都背好弓，忽然神情微寒，凛厉地问：“你全程跟在我身边，是为了保证发挥这支箭的作用么。”
    “我会保证默默跟随，如果大统领介意，我…”
    “我知道，你其实是顾虑我的抉择。”计都轻然道：“我在王面前劝谏过不要射杀澜，你担心我会有自己的考量，影响任务。”
    阿奴马额头冷汗直冒，果然，什么心思都逃不过这位敏锐的大统领的眼睛。
    “你不用担心我对澜惺惺相惜。”计都银灰的眼里仿佛充满冷火：“我比任何人都想除掉死敌。但是，阿奴马，我们不得不承认，我族的胜利，一直建立在死亡和尸骸上。澜的胜利，更多是建立在他自身的能力和谋略上。”
    “所以过去三年，你才不愿意去统领第一兵团参与草原上的战争？”阿奴马问：“我以为你的特立独行是不想继承王位了。”
    “我不愿让自己的成就建立在同伴的尸山血骨上。”计都说：“所以我劝阻王去射杀澜，我不希望用血海来换取一条命。”
    阿奴马默然。
    如果纳迦不去侵略草原，他们在格洛斯地堡领域也能称霸一方。但燃烧的野心，让摩玛不计损失也要发动战争。计都他们失去了几十个哥哥，都是铺在纳迦族霸业血路上的铮铮白骨。
    阿奴马甚至在一刹那间犹豫过，是王的决策正确，还是计都的考虑正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