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9 章 病夫虽病容枝持(一)

    邵国华使出浑身解数终哄得凤儿开心，经这一闹腾已经是上午十点多钟。想着荷花的吩咐他起身要走，黄琳凤却拉住他的胳膊说：
    “咱们好久没在家吃饭，中午就在这吃。”
    “我也很想留下来陪你，但二姐她爸爸要来。”邵国华心有歉意，想叫凤儿去家里吃，但又怕荷花不高兴。
    “下午有时间吗？有时间就陪我去一趟医院，我可能怀孕了。”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国华没有当初叶芙蓉和荷花怀孕时那种激动和兴奋，也没有被她的话吓倒，但心里却是五味杂陈。他抱着凤儿，轻抚其酥背：
    “你在家安心等我，我吃完饭就过来。”
    走出黄琳凤家，他对自己的脸轻拍两下。虽然在凤儿面前他嬉嬉哈哈的没正经样，但那只不过是以此来化解凤儿因误解而产生的痛苦。实际上他心里非常恐惧，而这种恐惧却是来自于黄琳凤对他的爱。
    他万万没想到，一个误发的短信竟会让凤儿萌生自杀的念头，说明她爱的非常深，比她的生命还重要。这种爱对其他男人来说是幸福，但对他来说却是责任，一种比大山还沉重的责任。孩子出生后该怎么办？只怕父亲那一栏永远是空白。未婚先育，他们得承受多少异样的眼光。
    心烦意乱的邵国华提着几样菜心思重重地回到家，诺大的房子空无一人，一种凄凉的孤独感涌上心头。他暗恨自己的生活看似精彩，却没有一个可以让他说出心里话的人。如果当初不走出小山村，自己或许没有这么多烦恼。
    国华心不在焉的摘菜、洗菜、切菜，又想着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想着和荷花在山洞里的舒适。曾经的累和苦，曾经的惶恐和紧张，如今都成了甜蜜的回忆，感觉那一切是那么的美好。
    “嘶……”
    锋利的刀刃在手指上划出一道口子，一丝鲜血涌出。
    荷花开门进来，见国华捏着手指从厨房出来，她连鞋都没脱，赶紧从药箱里拿出碘伏和创可贴，埋怨道：
    “怎么这么不小心！”
    邵国华涎皮赖脸的说：
    “知道你要回来，所以变着法子偷偷懒。事情办的怎么样？林海爸妈原没原谅他们。”
    “哪那么容易原谅，”荷花叹口气道：
    “幸亏我有先见之明，把小螃蟹堂婶请去，不然连人都见不到。”
    “这也怨不得他父母，要他们接受确实很难，特别是在农村，人伦理学的道德观根深蒂固。”
    “哼！什么理学道德，都是一群伪君子。在农村谁的拳头硬，谁的势力大，谁就能说得上话。规矩是他们定的，可偷鸡摸狗的事还少嘛。扒灰的扒灰，偷人的偷人，这几年光在萧家村就看到不少。哥儿兄弟多的什么事没有，没钱没势的由人拿捏。”
    “所以你才带那么多人去仗势？”
    “村西头传木家也是哥儿兄弟一个，村长的弟弟趁着传木出去打工勾搭上他媳妇。后来事情败露，村长那一族人说传木媳妇勾三搭四、水性杨花，是图钱做婊*子勾当。传木媳妇气不过跳了河，也不知是真的自杀，还是让人害了。反正天高皇帝远，没人管也没人问。”荷花在国华手指上绕上创可贴说：
    “我把成华带去后，林村的人没有一个敢说闲话，他们都还记得当初来闹事的下场。就是林海他爹娘对桑颖破口大骂，可怜的桑颖还给他们下跪。是我后来说她怀上你家孙子，他爹娘脸色才好看点。小螃蟹姐姐还算不错，忙把桑颖扶起来，跟堂婶一起劝她爹娘。后来听说林海得了病，老俩口才跟着我们一起过来，准备在扬子巷住一段时间。”
    邵国华甩甩手笑道：
    “都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桑颖要好好把握住这次机会，跟公公婆婆搞好关系。”
    “她跟公公婆婆的关系我倒不担心，依她那性子，只要公公婆婆跟她相处一段时间肯定会喜欢上她。”荷花叹气说：
    “哎……我担心的是他和林海的关系，小螃蟹在外面有其他的女人，而且对她还很依重。一些心里话只跟那女人说，这是桑颖偷偷告诉我的。”
    “是哪一个？要不要我去劝劝林海？”
    “是凤儿姐堂嫂。”荷花用眼斜着看邵国华，瘟瘟含笑:
    “男人都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那女的大林海十多岁。啧！我怎么发现男人都喜欢找比自己年纪大的女人。这件事你不要管，就装着不知道，传出去满城风雨的，搞不好双宝和龙豹又要斗起来。
    国华诺诺不敢应声，陪着小心说：
    “还有一样菜没洗，我给你打下手。”
    “算了吧，这两天你注意点，手指不要沾到水。”
    荷花换双鞋，解下国华的围裙糸在自己身上，手脚麻利地动起来。国华心情复杂地站在厨房门口，望着忙碌的荷花，他想坦白凤儿可能怀孕的事，可又怕她接受不了。昨晚上一时情急就说了些含沙射影的过激话，现在坦白只怕会火上浇油。要是不坦白，给她从别人嘴里听到，又怕自己连诡辩的机会都没有。这一刻，他觉得很对不起荷花。
    患得患失的邵国华走到荷花身后，搂着她的大肚子，充满歉意的说：
    “对不起。”
    正在炒菜的罗荷花，手上的锅铲停整片刻，极其平淡地说：
    “别闹。”
    “就让我这样抱一会儿，”国华埋首在女人的颈脖处，嗅着好闻的体香，喃喃细语：
    “片刻就好。”
    呼拉拉的抽油烟机声遮住了其它声响，就连胡丽娘和传贵回来的开门声，他们也没听到。丽娘提着一盒阳澄湖大闸蟹，进门就直奔厨房，一把撞见两人亲热的模样，嘿嘿怪笑：
    “也不怕把菜炒糊了。”
    邵国华慌忙松开荷花，红着脸从厨房溜出来，看见传贵坐在门口地上换鞋，立刻惊叫：
    “荷花，荷花，你快来看看哥。”
    传贵拄着杖站起来骂道：
    “大惊小怪的鬼叫什么，不知道什么叫时髦吗？年纪不大脑子倒僵化了，这叫潮流懂不。”说着说着自己苦笑起来。
    荷花拿着锅铲跑出来，噗嗤一笑：
    “哥，你怎么把头发染成银色？不过仔细看，倒真是俊美的很，跟以前大不一样。”
    但见传贵身着一身黑色的休闲西装，高大挺拔的身姿，完满再现出什么是玉树临风，白色的衬衫糸着一条天蓝色的真丝领带，诠释什么才是温文尔雅。白皙的脸庞有着女人的病态美，而刀削斧刻的棱廓却透着冷俊的英气，彰显出帝王的尊贵。深邃的双眸像幽远天际中的一点寒星，又宛如千年积淀的两潭深水，带着岁月的苍桑，仿佛能洞彻一切世事红尘。如此雅致温和的男人，却配着一头亮银色长发。人倒是年轻十岁，可也多出几分洒脱的邪气，使这个温润的男人，展现出狂野不羁的性感美。
    “是吧，我就说漂亮吧。”胡丽娘站在荷花身边说：
    “叫他染个头就跟要他命一样，从美容店一直吵到现在。”
    传贵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说：
    “你没看见一路走来，大家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吗？”
    “这叫回头率。”国华捉弄道：
    “说明哥长得好看。”
    “我不要这个回头率。”传贵轻摸着自己的头发，那柔柔的动作分明是怕把头发弄乱，嘴上却对国华说：
    “要不你也染成这样，要美咱哥俩一起美，要丢丑咱俩一起丢。”
    “只要荷花同意我绝对染。”邵国华还真怕传贵来支使荷花，说完这话后忙转移话题问丽娘：
    “二姐，老爷子说没说什么时候到？”
    “现在应该到了。”话音刚落就传来门铃声，丽娘娇笑道：
    “来啦，他就跟闹钟一样准时。”
    门一开，刘志豪也不等传贵他们问好，直接开门见山的问女儿：
    “你结婚对象是哪个？还没来吗？”
    荷花心里一愣，虽然从种种迹象看出二姐和哥之间有着暧昧关系，但她没想到竟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心里顿有些失落。
    一向伶牙利齿的胡丽娘，此时却变的羞涩起来，红着脸没做声。传贵更是局促不安，低下头如坐针毡。国华机灵的很，稍一冷场便说：
    “菜已经炒好，边吃边说。”
    几个人轰然而散，摆桌子的摆桌子，端菜的端菜，就连传贵也拄着拐杖去拿酒。这餐饭本没打算在家里吃，是胡丽娘做事干脆泼辣，反正要把事摊开来，索性一锤子敲定来。
    刘志豪坐在上位，狠盯萧传贵几眼。女儿跟他说中午见未来姑爷，又是他认识的人。在这里只有两个后生，一身刻意的打扮，不是他还会有谁？
    做为父亲，他当然希望女儿找位乘龙快婿。这个萧传贵长相、气质都不错，但再好也是个瘸子。他想不通女儿为什么放着好手好脚的人不找，偏要找个残疾人。这家伙到底有什么特长，能把我这个如花似玉的女儿迷住？
    萧传贵拿着起子旋转红酒瓶塞，见未来的老丈人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心里愈发慌张，一时间竟拨不出木塞子来。胡丽娘娇嗔道：
    “你个笨蛋，酒都打不开，给我！”
    刘志豪晃然大悟：是了，是了，这种人好控制。对女儿的过去经历，他已经很清楚。一个正常的男人，必定会对她的过往耿耿如怀。与其找个虚情假意的男人，不如找一位依赖自己的人。看来我女儿精的很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