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 疫症之解（五）

    但所谓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啊，那些原本都是梗着脖子说绝对不可能轻易就范的宫女，在得到皇后“黄金百两”还有自由出宫的保证之后，一个个就也都动摇了起来。
    一个宫女的屋子里面是住了四五个宫女，其中一个就期期艾艾的开口了，“阿娟姐，这事儿，您看怎么办呢？”
    这阿娟啊，就是头一日里顶撞婉嫔的那一个。
    她素来都是最有自己想法的，就算是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一个个的小宫女还是眼巴巴的看着她，好像是就在等她给一个让大家都满意的答案。
    大家就都还是比较相信她的。
    其实阿娟这个时候，也有点动摇。
    毕竟你说，你听着那黄金百两的吸引，这谁能扛得住啊，但是她现在隐约是这么多人的头头了，都是要叫她一句“姐姐”的了，如若是这个时候她表现的特别爱财，这反而会叫这些人都觉得她的所作所为就是要钱，反而是不那么相信她了。
    就这一点上，阿娟这个人啊，还是比较聪明的。
    她沉思，然后就看着她们，“你们呢？怎么想？”
    一个个小宫女那都是你看我，我看你的，一个两个都是无头苍蝇一样，压根就是没有自己的想法的，只是想等着这阿娟拿个主意的。
    其实她们一开始就也没想着完全不干，她们骨子里的奴性啊，这么多年，从来都是如此，已经是习惯了。
    主子对她们动则打骂，也从来只是敢求饶的，完全是不敢有旁的什么的。
    就算是主子叫她们留在这里伺候有了瘟疫的公主，她们心里虽然是不满，甚至是非常害怕的，但是也是从来都没有想过反抗，就是想着……自己的命苦。
    到底也是之前阿娟被打骂了，先站起来反抗了，才有了这样的一出。
    所以是阿娟先站起来的，这里的一切是不是要重新回到原地，她们也就都是在等阿娟的意思。
    阿娟就说，“原本我是觉得，这一切都是我太过莽撞了点。”
    一个个宫女连忙便说，“这是哪里的话，到底是阿娟姐姐在保护我们，我们都是知道的，若不是前几日有姐姐妹妹也是生病倒下了，阿娟姐姐肯定是不会说这样的话的。”
    “是啊，阿娟姐姐是什么性子我们还能不知道吗？”
    “到底也是今天那婉嫔娘娘说话的确是太过分了点，难道我们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是啊，阿娟姐姐是在替我们说话啊。”
    阿娟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其实我仔仔细细的想过，我们什么都不做了，或者这六公主殿下的宫里头也就没有了真的干活的人了，那我们可能真的是可以给她们知道一下，我们也不是一点用处都没有的，但是然后呢，然后又能如何呢？”
    大家都不吭声了。
    还有一个年纪小一点的小宫女说，“姐姐的意思是……我们，又能如何？”
    “是呀。”阿娟眼睛一亮，赞赏的看了她一眼，“我们又能如何，先不说不给我们饭吃不给我们水喝，还不知道我们是真的可以坚持多久，万一，咱们这当中是有得了瘟疫的。”
    这谁也不好说，得瘟疫不是一瞬间就可以看出来的事儿。
    至少是之前倒下的那个宫女，晚上吃饭的时候甚至还是好好的，可是到了夜里突然就不好了。
    幸亏的是，这个时候没有说要直接放弃掉，而是要用来医治。
    其实原因很简单啊，倒不是说他们可怜宫女的命之类的，要知道宫女的命甚至都不叫命了，可是留下来医治的原因，就是因为很多药，太医是不敢直接用在公主身上的。
    毕竟公主就算是不受宠，那也是千金之躯，万金之体的，有一些猛药，谁敢轻易的尝试，若是出了什么岔子，谁能担待的起。
    所以太医们便是难免的是有些束手束脚的。
    但是这倒下来了一个宫女的话，事情就好办多了，不敢用的药，在宫女身上试试啊！
    其实这些事儿，这些宫女都清楚，与其说是救治，但是不如说是在试药。
    但是这又如何呢？比起说自己在这屋子里生病，然后渐渐的不成了，最后死掉的话，给太医试药，说不定还有机会搏得一线生机。
    这命可不就是这样挣出来的吗？
    阿娟就说，“所以，我思来想去，原本还担心没有让我们自己反悔的机会，可是这会儿，正是想要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来了，咱们又何乐而不为呢？”
    “而且还有金子呢！”说话的还是那个小宫女。
    她说到金子的时候，眼睛都在发光。
    谁不为金子心动呢？
    阿娟笑了笑，然后就说，“对，不仅是金子，我们还有了自由。这有金子在宫里头也和没有一样，到底也还是奴才，但是等我们有那么多金子还可以出去的时候，我们就可以自己给自己买大宅子，然后假一个好夫君。”
    说起来一个个都眼眶微热，还有点脸红，还有是在小声说话，“我都这么大年纪了，也不知道出去还能不能……”
    这古代的女子十七八岁嫁人的大有人在，超过了二十，那就是人人嘴里的老姑娘了。
    而这些宫女在深宫之中，一待就是十多年的，这一屋子的宫女，包括阿娟在内，也是有两个超过二十的了。
    越发的是觉得这是她们眼下唯一的机会了。
    “瞧你这话说的，若是等你有钱了，那么多的钱，陪嫁如此丰厚，只怕是有些官家小姐都是比不上你的，到那个时候，你还怕什么没有如意郎君吗？”
    那宫女又笑起来，“是，正是如此呢！我还可以回去看看我的爹娘，我的弟弟……这都多少年未曾见面了……”
    每个人都是心里有着憧憬和期待，阿娟一锤定音，“好，既然是如此，那咱们就还是继续干活，一定要努力让六公主好起来，至少这样，咱们也才能活着出去。”
    “是！我们一起！”
    “我们一起！”
    这一场“停工”的风波就这样的被平息了。
    皇帝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倒是欣赏皇后这次的做法。
    到底皇后也是掌管后宫多年了，手上难免还是会有点手段在的。
    这样的事儿，自然是怀柔为主的。
    毕竟说若是再刺激那些宫女，还不知道是会做出怎样的反应呢。
    而且对于黄金百两之类的赏赐，皇帝并不放在心上。
    因为如果这瘟疫的事儿真的能平息下来，岂止黄金百两啊，但是若是平息不下来，这些宫女当然也就是拿不到这些赏赐的。
    说起来，皇帝心里也并没有把这些宫女的命当命，他甚至就是觉得，这些人近身伺候六公主，若是这些人都没有染病的话，那这个瘟疫，想来也没有那么严重嘛。
    只是不巧，皇帝刚这样想的次日，就又有两个宫女倒下了。
    如今六公主殿下的宫里头，统共剩下的宫女已经是越来越少了。
    太医不管是用了什么法子，也似乎并不见效，眼看着，这个宫，就要守不住了。
    陆城便是又劝，“陛下，如今还是先去行宫暂避吧。”
    其实陆城还想说，这好汉不吃眼前亏啊。
    您这就算是守在宫里头又能有什么用呢？到时候若是陛下都染上了瘟疫，这陈国还不就是危在旦夕啊。
    但是这些话陆城又不能说，说起来未免是太过危言耸听。
    但是陆城又实在是不安，他活了这么多年，到底也是没有在宫里头见过瘟疫的。
    皇帝只是皱眉，然后没有吭声。
    皇帝能走，最多也就能带走几个人，比如说皇后，不行，皇后不能走。
    因为这后宫之中不管怎么说，肯定也是需要有一个管事的人。
    统领后宫的皇后，既然是身上有这个责任，那么就不容她这样逃走。
    至少皇后和皇帝是要留一个人下来的。
    皇帝可以带走他想带走的人，他先是想到了迟迟。
    但是迟迟现在的那个身子，别说出宫了，只怕是出她锦阳宫的寝殿都是够折腾的了，根本动不了。
    皇帝思来想去，若是真的要走的话，就是只能他自己走。
    能坐到皇帝这个位子上的人，从来也就都是灭情绝爱的，自然不会就想着是孤家寡人而难过，皇帝犹豫，是在犹豫民间的流言蜚语。
    若是说皇帝抛妻弃子这种话……那哪个皇帝也是扛不住的。
    就在这个时候，陆城出去了一趟，又回来，然后便说，“陛下，曹汀愈来了。”
    皇帝放下心里那些有的没的，然后松了一口气，“叫他进来吧。”
    纪佳不在，如今京里的事儿，还是大多都交给曹汀愈去办。
    “奴才见过陛下。”
    “嗯，瘟疫的事儿查的怎样了？”皇帝不相信这是意外，这宫里头无缘无故的都能有瘟疫。
    但是他的确是没有想过说这是冲着六公主去的，毕竟坐在龙椅上，当然就是时刻要警惕的，所以皇帝想着，这歹人，应该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这么想，就叫曹汀愈去查了。
    东厂的效率很快，这曹汀愈既然是来面圣了，想来就是已经有答案了。
    “回陛下的话，的确是有眉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