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生而心魔深种

    “娘在这里，娘…娘在呢！”
    听着儿子的呼唤，易青玄轻声的哄着，只是当反应过来自己听到的是一声娘时，她的整个身体都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是呀，他是自己的儿子，他怎么能不认自己这个母亲呢？
    他似乎受到过很大的苦难，而为娘了，那怕是死也要从此守护好他。
    “沐儿，别怕，有娘在，你要记住，你是我的儿子，你是我易青玄的儿子，你欠的就是娘欠的，你记住，一切有娘在，知道吗？”
    一遍一遍的絮叨着，李子沐的心莫名的平和了下来。
    看着她，想着那个她，李子沐的心似乎很平静的，平静的想要和自己的娘亲讲讲那样的一个故事。
    “娘，我能给你讲个故事吗？”终于，李子沐还是没能忍住开口了。
    “好…好啊！”
    易青玄知道是什么，她有些犹豫，但是看着儿子平静无波的眸子，不知为何，她还是满是心疼的答应了。
    “在一个渔村里，有一家三口，夫妻二人带着一个儿子以打渔为生，只是那个孩子太过于胆小又太过于胡思乱想。”
    时间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村子，一切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
    这记忆太清晰了，清晰的仿佛自己就在其中，静静地听着、看着、感受着……
    “于是，从很小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身边出现的人都是什么东西变得，在他们身边以各种各样的人的形式存在，到看不见的时候在变成另一个的存在。所以，他很是害怕，也不喜与任何人打交道，那怕那个人是自己的父母……”
    故事似乎很是多灾多难，但是李子沐却说的不快不慢有条不絮，他仿佛一个毫无感情的机器人一般，就那么用一个淡淡的音调结束了整个的故事。
    “娘，你说他被判的是不是太轻了，他是不是应该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直至魂飞魄散才好！”
    故事说完了，李子沐依旧不悲不喜。
    或者说，他只是波澜不惊的看着自己的娘亲，面色平静的如同一个机器在述说着别人的故事一般。
    只是那生冷的言语，没有丝毫情感的表情。
    猛然想起，仿佛回到五年前一般，不由自主的，易青玄的心仿佛被千万根针刺穿蹂躏。尤其是那最后提出的问题，更是让易青玄感觉到撕心裂肺。
    是的，他是他们的孩子，但他如今却是自己的儿子，凭什么，凭什么已经被折磨了那么久还不肯放过他。
    尤其是那最后不带有丝毫感情色彩的问话，更是让易青玄感觉到自己的心仿佛被人慢慢的撕碎，长好，再撕碎，长好……
    一遍一遍，痛的她似乎已经不能呼吸，如同一个身处无尽炼狱的孤魂一般，一次次的生不如死，却又不得不一次次的咬牙承受着。
    因为，她要安静下来，不为别的，只为了自己陷入心魔里无法自拔的儿子。
    她不知道自己孩子的前世为什么还存在。
    但是她知道，那已经成为小子沐的心魔，而只要自己稍有不慎，自己的儿子就将会再次陷入无尽深渊。
    “傻孩子，为娘的，那一个不是不要命的疼爱着自己的孩子，若，若是他们知道，因为他们的疼爱，让你受苦受难，即使再世为人都满含愧疚的活着，你觉得他们会开心吗？”
    看着自己的孩子，易青玄努力的压制着自己，她看懂了儿子那时的凉薄，她也明白了儿子那时的隐忍与逃避，她更清楚了那份冷眼旁观的压抑与悲苦。
    她努力平静着自己，只是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已经用一千八百年还了四十年，这难道还不够，为什么要让他生而沧桑，心魔深种。
    对，就是心魔！
    在李子沐的心里，或许只是觉得既然已经知道错了，就要记住自己曾经的过错，不能背叛，所以要带着前世挣扎痛苦的活着。
    可是作为在大家族长大成人的易青玄却已经清晰的明白，自己的儿子，生而就心魔深重。
    担惊受怕，恐惧，不知所措，心疼不舍，悲愤异常……
    一时间，易青玄已经表现出太多的感情色彩。
    不是她太过于小题大做，而是只有她自己清楚，对于一个生而就存在着心魔的人，以后的路是何其的艰辛。
    当然，她若是提前知道，在十多年之后，因为这个心魔而造成的结果是那么的可怕，她就更会更加的努力，只是为了改变那一切。
    可是，她不知道。
    她更不知道，那个劫不仅仅是李子沐的、洛浔的，更是整个铁狼血府的。
    只是对于铁狼血府，就算是她知道，她也不会有任何的愧疚。
    可是对于洛浔，她却有着说不出的亏欠与自责。
    而且，在此后经年里，每每想起那个看上去冷漠不近人情，却情根深种无怨无悔的小姑娘，她都会忍不住泪流满面。
    只是现在，她最为担心的还只是怎样消磨掉李子沐的心魔，毕竟这对于修士来说，可是致命的打击。
    修行者，不管是炼体还是练气，最终都离不开对天道的感悟。
    而这，才是修行者真正的修道根本，因此被称为道根。
    而道根不稳，轻者影响修行速度，甚至让突破存在难以逾越的桎梏，而严重的，自然就会形成心魔。
    所以，在大部族中，凡是天才一般从进入修行就开始修道，这不仅仅是为了修炼道心，让其不易走火入魔。
    更是为了让其在对道的感悟之中使其修行更加通透，很多时候，对道的感悟越深，越是能让修行事半功倍。
    修行一途从未有一帆风顺，所以，道心的是否稳固很多时候都是一个人修行最为重要的事情。
    当然，小部族虽然不懂，但是由于有外敌入侵，所以在这一方世界中，虽然很多下等部落并不在意道心，但是不经意的战魂深铸，何尝就不是对道心的稳固呢？
    所以，李子沐很聪明，他知道自己的前途不会一帆风顺。
    所以，他在最初的时候就铸就了战魂。
    而这，或许就是他在很多次出生入死之后依然能战胜心魔，活下来的原因。
    只是这些，李子沐并不知道。
    易青玄虽然明白一些，但还是很不放心。
    只是看透却无法开口，想问却害怕问的越多失去的越多，终究只能满是担忧。
    倒是洛浔与垚佳知道的多些。
    她们也担心，她们也心疼，但是她们坚持的风雨同舟，何尝不是最好的默默帮助？
    至于其他人？
    你的好坏与他们何干？
    他们都很忙的，哪有时间关心别人家的孩子？
    至于余下的，他们只是在想何时能落井下石，何时能幸灾乐祸而已！
    只是，他们不会想到一个看似强悍无比的小娃娃竟然会有如此心魔，否则，废物傻子的背后，就会多了一个别人茶余饭后的热点。
    只是，这些没人知道！
    只是，这些只有李子沐自己知道。
    这就是精神力强大的好处，这也是精神力强大的坏处。
    想要心存希望，可是听过太多‘茶余饭后’他的希望变得失望而又落寞。
    想要告诉自己‘为什么我眼中常含着泪水，因为我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
    可是，这里的修士变质了，他们的心不在血府，他们的爱只有自己，他们所追求的，只不过是眼前的苟且而已！
    失望吗？
    李子沐很失望！
    尤其是今天，看着喧闹的世界，听着他们的喜笑颜开，到最后毫无顾忌的李昊鑫。
    那是愤怒而又绝望的。
    可是，还是那句话“幸好有你！”
    李子沐失望了，但是他却未曾绝望。
    因为他有洛浔与垚佳，因为他有小小、九九和妞妞！
    更因为，他看到了，自己是自己母亲的全部。
    所以，他失望中是带着希望的，虽然希望很是渺茫，但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不是吗？
    所以他喝醉了，所以感受着那熟悉而又温暖的怀抱，他忍不住的释放了自己。
    易青玄不知道这些，但是易青玄却是开心而又幸福的。
    她感受到了儿子对自己的爱，她更是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儿子对自己的依恋。
    这是幸福的！
    可是对于儿子的不幸，她却是极其心痛的！
    平静的安慰着自己的孩子，之所以不悲不喜，只是为了让自己的孩子感到心安。
    而自己的心里，那些人，那些事，她满是愤恨。
    若说前世的那些家人情有可原，可是那地狱里的一群恶鬼怎可如此可耻！
    是呀，转世轮回她知道，地狱审判她也听说过。
    作为王部走出来的嫡系后人，她对这些早已波澜不惊。
    只是为什么，明明自己的儿子已经受到惩罚，那里的恶鬼却还是不肯放过他，还要他带着深重的心魔重活一世，难道是因为自己的背叛？
    想到这里，易青玄的心更痛了……
    她那里知道，那碗孟婆汤不是没给李子沐喝，而是地狱浩劫来的太过于及时。
    而这一切来的太过于巧合与突然，以至于让李子沐感觉不到这与自己前世今生有关系，所以被李子沐忽略了，也因此被易青玄猜疑了。
    “孩子，你要知道，那一切都不是你想要那样的，那些只是刚好如此，又怎么能全部算到你的身上吗？再说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已经受到了比之还要严重的惩罚，就不要在为难自己了，知道吗？”
    看着怀中满是悲戚的小人儿，易青玄不厌其烦的一遍遍的柔声细语安慰着。
    或许是她真的太过于用心。
    或许只是她的声音太过于轻柔温暖。
    也或许，李子沐只是想要吐诉自己压抑太久的心。
    而不管究竟为何，这一刻的他竟然真的平和多了。
    忍不住的，他想起前世看过的一部电影，一部让他后来多年刻意回避的一部电影，他虽然逃避却及其清晰的记得那里面的那首歌曲。
    “娘，我想唱首歌给，给你听，可以吗？”李子沐说的很慢，甚至到了最后他的语气都忍不住开始颤抖。
    原本他是不在意的，可是现在，他有些怕了，他害怕自己厚此薄彼，他更害怕自己的娘亲思虑太深，他觉得自己今天似乎太过于随意，所以忍不住的他开始恐惧。
    怕了吗？
    或许，从一开始选择冷眼旁观不问世事的时候就已经升起。只是那时的他根本就不曾在意，毕竟那时的他还没有在意这里，更没有想过会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有了歉意。
    情感有时候就是这么莫名其妙，不在意的时候，不管对方如何都不会有丝毫的感觉，可是一旦习惯了留恋了，就会不由自主的害怕，害怕的很多，多的让如小子沐这般冷硬的人也慢慢地想要抓紧。
    “好，好呀！我家沐儿竟然要给娘亲唱歌了，娘亲真的好开心呀！娘很期待呀！”
    易青玄一直在小子沐耳边呢喃安慰，突听到小子沐的话语，竟有些失神。
    不过看着儿子眼中的渴望与担忧，她的心很暖很暖，因为她知道从今天起，她的儿子与自己再不会是陌路人。
    “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个宝，投进了妈妈的怀抱，幸福享不了。世上只有妈妈好，没妈的孩子像颗草，离开了妈妈的怀抱，幸福哪里找……”
    清脆的童音，慢慢变得低沉而又悲伤。
    看着那看似平静的小小脸上，从始至终都在流淌着泪水的孩子，不知不觉间，易青玄的泪也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颗颗粒粒落下，沉入了这无尽的碧波清流之内。
    只是因为这场景太过于柔美，以至于过了许久依旧不曾有人打破这样的场景。
    易青玄的脸上一直都是带着淡淡的微笑，只有她自己清楚，自己的内心是何其的惊涛骇浪与恋恋不舍。
    是呀，不舍。
    虽然这些年小子沐并没有刻意的拉开彼此的距离，但是她能清晰的感觉到，母子之间那似乎永远也无法越过的隔阂。
    眼前的一切是她期盼已久的，因为在这样的一刻，她看见自己的孩子对自己敞开的心扉。
    可是，那些故事，那些苦难，那样的判决，与小子沐这无数年的纠结与挣扎，就让她的心再也无法平和。
    是开心的，毕竟自己的儿子终于对自己敞开心扉了不是吗？
    只是看着他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她也会不禁感觉到委屈。‘难道娘在儿子的眼中就是一个容易吃醋与喜欢争宠的娘吗？’
    可是委屈之中有有着欣喜，她能感觉到，儿子的小心是因为在意自己！不管自己是不是能比的上那个‘妈妈’但是这至少证明自己的在儿子的心里越来越重要了不是吗？
    可是，不管是委屈还是欣喜，最终都变成了深深的疼爱与怜惜。
    他还是那么的年幼，可是他却要承受那么多，这是一个母亲的不甘与埋怨。
    她不甘的是自己，身为人母，不能为自己年幼的儿子遮风挡雨，这是何其的不公。
    而让如此年幼的儿子背负如此大的枷锁一个人苦苦挣扎的活着，她就更加的觉得自己太过于无用。
    而在她的身后，永远一副傻白甜的垚佳早已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哭出一丝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