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商队

    草原迎来了夏天的第一场暴雨，天黯了下来，大地像罩在一块巨幅的毛玻璃里，阴影在户内延长复加深。
    然后凉凉的水意弥漫在空间，风自每一个角落里旋起，“轰隆！”那天际尽头一道闪电霹雳而下，将天空切割成几块，大雨倾盆而下。
    暴雨密密麻麻地敲打在帐篷上，唐宁蜷缩在被窝中，一张小脸面无血色。很不幸，大姨妈在这样的时候发作了，就如同洪水猛兽般让人猝不及防。
    师父说她的身体亏损，导致发育得比较慢，直到去年她才来的月事，之后也总是不规律，有时甚至三个月才来一回。而只要一造访，它便要轰轰烈烈，那对唐宁来说，便是一场灾难。
    “宁姑娘。”田青端着碗红糖水走进来，“起来喝点吧，暖暖肚子。”
    “多谢青姐。”她挣扎着起身，端起碗喝了起来，热腾腾的糖水将小腹的疼痛缓解了不少。
    田青摸了摸她的额头，“有点出冷汗，我去给你多拿点被子来。”
    唐宁窝在被窝里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梦里她感觉自己身上似有千斤重，连身都翻不过来。
    等她再睁开眼时，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肚子已经没那么疼了，身上也有了力气。屋外的暴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四周都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
    唐宁这才看到自己身上居然盖了四层羊毛毯！她被压在下面翻身都艰难。
    “阿姆，阿姆……”一阵梦呓传来，茶茶趴在她床脚睡着，脸上眉头紧皱，睡得极不安稳。
    唐宁掀开羊毛毯下床，轻轻拍了拍睡着那人的脸，手下的肌肤滚烫，“茶茶？”
    “不要，不要，不要点火……阿姆……”茶茶似乎做了噩梦，额头沁出了密密的汗珠。
    唐宁给他号了脉，没有发烧，松了口气。轻轻地用袖子拭去他的汗水，温柔地拍着他的背安慰他，“茶茶，姐姐在这里，别怕。”
    慢慢地，茶茶的眉头放松下去，呼吸也变得平稳。
    唐宁松了口气，抬头便看见这屋子里竟到处挂得都是野花，被捆扎成漂亮的形状。
    那花朵是草原上最常见的，粉红色的波斯菊，鲜红的野百合花，亭亭玉立的金针花……还带着些水珠，在这昏暗的屋子里娇艳欲滴，静静绽放着自己的美丽。
    想到了什么，唐宁伸手摸了摸茶茶的衣服，还是湿润的。
    愣了半晌，她摇摇头哭笑道：“这个小傻子……”
    “宁姑娘醒了，感觉好点了吗？”田青走进来。
    “好多了。”唐宁一边回答，一边拿起一层毯子盖在茶茶身上。
    田青看了看趴在床尾的人，无奈道：“宁姑娘，你是不知道，之前我不是去给你拿毯子吗，茶茶看见了非要把自己那床也盖在你身上。”
    她又看了看唐宁这一屋子的花。
    “对了，还有这些花，他说你看到了会开心，外面下着雨也要跑出去摘，衣服都打湿了也不换，说要等你醒过来。”说到这里，田青摇摇头：“可惜是个傻小子，不然……”
    唐宁摸了摸熟睡人的发丝，神色温柔，“傻子也挺好的。”
    “那行，你看着他，我去熬姜汤，淋了那么久可别得风寒了。”田青转身离开。
    茶茶恍惚间醒来，他刚刚好像做了个噩梦，梦里他哭的撕心裂肺，后来好像有人在耳边轻轻喊唤着他，他才从噩梦里脱身。
    “姐姐，你醒啦。”他揉了揉眼睛，确认这不是幻觉。
    “嗯，多亏了茶茶。”唐宁轻声道，亲昵地摸了摸他的脑袋，“茶茶，姐姐要走了，你想留在这里，还是和姐姐一起走。”
    她是真的将茶茶当做亲人了，如果他永远也不能恢复，那她这个姐姐也愿意照顾这个小傻子一辈子。毕竟他这么傻，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当然是和姐姐一起走！”他想也没想就说道。
    “那好，咱们拉勾！”唐宁伸出小拇指，拉上茶茶的小指，“盖章，不许变了。”
    茶茶使劲点头，两颗小虎牙又冒了出来。
    ……
    “再见！青姐、姐夫，有缘再见！”唐宁坐在马车上冲着身后两人挥手道别。
    看着那熟悉的身影离她越来越远，直到变成一个黑点再也望不见时，唐宁眼眶里的泪水也滑落下来。
    “姐姐，别哭。”茶茶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眼泪，“茶茶在呢。”
    唐宁平复下激动的情绪，拍拍身前人的手，“好，姐姐不哭。”
    行了大概十多里路，商队停下歇息。
    “小姑娘，渴了吧，要不要喝点水？”一个络腮胡的汉子走到他们马车前，热情地开口。
    “多谢，我们自己备了水。”
    那大汉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语气倒是温和，“既然如此，那便不强求了。”
    唐宁掀开车帘，看着那大汉朝着车队前那几个人走去，几人站着说些什么，她敏感地察觉到那些人眼神不时瞟过这里，心中警铃大作。
    之前在军队时曾经听侯亮闲聊时提起过，这在图黎两国之间来往的车队，有些贩卖马匹，有些贩卖毛皮，还有些则贩卖……人口。
    唐宁瞧了一眼身后的几辆马车，越发觉得不安，不会真遇上黑商队了吧。
    她拉过身边人的手，“茶茶，你听姐姐说，从现在开始，不管那些人给你吃的还是喝的，你都不要碰，知道吗？”
    茶茶虽然不知道原因，但还是乖乖点头。
    唐宁翻开青姐给她的包袱，里面有两把锋利的匕首，没想到这么快便派上了用场。她递给茶茶一把，自己留了一把。
    仔细将匕首藏在袖子里，以备不时之需，希望是她多想了。
    是夜，草原沉睡着，月光把所有的东西都染上一层淡淡的白，黑影幢幢的远方迷离而神秘。
    唐宁不敢闭眼，她静静地听着窗外的声音。
    时间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唐宁都快放下戒心时，簌簌的脚步声响起，慢慢地靠近了马车，那声音如同鬼魅，让她的心跳猛然加快！
    她捂住茶茶的嘴巴将他摇醒，附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有坏人来了，茶茶你装睡不要出声。”看茶茶点头听话地闭上眼睛后，她松了口气。
    唐宁隐身在黑暗里，手里紧握着匕首，随时准备反击。
    月光如水般洒在马车身上，以至于可以清晰地看见，一只竹管慢慢地从车帘一角伸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