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四月綦茕

    一、
    她侧着身子斜靠在门旁，右手捧一本安妮的小说低头看，左手吊根快燃尽的烟随店里“thebeatles”的音乐晃动。“喂，”一首歌结束后，她把书塞进包包里，然后冲店主说：“买包520”。付过钱，她拿起店主扔在柜子上的烟迫不及待地使劲撕掉塑料膜，拽出根点燃开始抽。
    她走出店子，站在人行道上，神情迷茫地左右望了一下。
    她有很黑的眼睛不停地跳跃，一头绫乱的短发，穿条大大的校裤，裤子长得边缘拖在地上，被踩得脏兮兮的，没穿校衣。她的嘴角很自然地往上翘，充满诱惑，带占点不屑带点挑衅。娇瘦的身体，干枯的生命，委糜的笑容。
    我慌乱地在裤口袋里费力翻找，右手食指触到了那个让我心安的东西，赶紧掏出来----还剩下一根揉皱了的烟，但我没找到打火机。我向她走去。“能否”我局促地在说完两个字后顿了顿，“借一下打火机？”她肆无忌惮地笑了，边从口袋里掏出个zippo小巧精致的桔色打火机递给我。我小心翼翼地将这根很可笑却又很珍贵的烟点燃，而后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二、
    我们微笑着彼此告别
    以为明天会再见
    在与你错身的瞬间
    却感觉自己要抽身遥远
    你也似乎要去很远的地方
    这成为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遇见
    后来她告诉我她是涣珏。我说我叫綦茕。
    我百般无聊地把那个桔色打火机打燃，然后又用手指掐灭火苗。这样重复、继续。
    “像死神在熄灭一个人的生命之火”她说。
    “哈，是吗？”我做了个凶神恶煞的鬼脸，张牙舞瓜地对她压低声音说：“那你怕吗？”
    她撇撇嘴，拿过打火机。“读安妮的文字时，我会不停地抽烟。”她喃喃地如是说，也许在自言自语。
    冬日的大海落泪
    夏日的虫儿忧愁
    时间倒退
    握住你的手，该不该随你走
    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有次机会，我将你寻将你追
    因为我实在无法预知得
    ----那么纯粹
    我还在思考是否该回答一两个字时，她转头，微笑。“再见”。她说。
    三、
    黑板的左上角是物理作业，右下角化学作业，左下角是历史作业，左上角是数学作业，我感到阵阵昡晕。
    四野阒寂/这里是属于我的广袤荒漠/只有我茕茕孑立在中央/没有人走过/更没有人承诺/还剩下一间空房。
    我邂逅了一个叫珏的女孩。
    我叫綦茕。
    我的绰号叫鸭鸭，我还有个师父叫作虾。
    我不想写什么山盟海誓，什么倾城之恋。好多人都不理解我倒底想表达什么，或者觉得自己的心灵被我荼毒。可是我遇到了一个女孩。她说她是涣珏。
    下午，黑板上已经明确地提示了各科位置和数量，我满眼密密麻麻的阿拉伯数字，虽然有点头晕，但还是对此毫不在乎。老师在放学前说将有一个转校生插入我班。
    他被安排坐在我的后面。我是坐最后一排的，他就是-1排的。
    他是体育生，黑黑高高，身材匀称，肌肉与肤色都恰到好处。
    他说他是涣昰。
    我问他认不认识珏。
    他欲言又止。
    我转身继续写那些荼毒人心的东西，珏，一个很让人回味的女孩。
    他说她也喜欢安妮的文字，有点上瘾，安妮的文字是毒品，迷幻人，使人沉陷。
    我不能喝酒，也不会吸毒，我只是沉溺于充满尼古丁的烟雾中不有自拔。他每天都会重复说我身上新鲜的烟味太浓了太浓了，我说这又有什么办法，读安妮的文字时，我也会不停地抽。他木木地看着我，想另一个人。
    四、
    南方四月，虫儿就开始肆虐了，夏日快到了，天闷热得可以。
    我说第一次听到珏这个名字跟听到昰这个名字一样，我以为她是幻觉而他是幻世。
    他珏是他同父异母的姐姐。然后他自嘲地笑笑说珏比他早几秒钟出世，就很不幸地成为了他姐。
    师父，还有蛮多人都说我写的东西不明不白，太空虚、太晦涩，让人看了很抑郁。
    我告诉他我在写珏和昰的幻觉和幻世。
    他说珏拥有幻世，昰拥有幻觉。而他们的爸爸却是一无所有。
    我说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他说珏去了北方。
    年级组织打男篮球班赛，昰显然是我们班首当其冲的主力，他带领我们班唱着凯歌杀到决赛。不过最后没赢，他发挥失常使队友不知所措。
    走廊尽头，我抬头望着他，空间充斥着明媚的阳光。我说你还好吗？他不问答。我转身准备离开，他突然从后面抱住我。他说：“綦綦，我想珏了。”我低头，看地上拉得老长的影子。说我也是，一直都是，很想再见她。
    如果孤独/不要怨这世界残酷/你也可以说不/如果想念/或许只是留连/请抬头看我的苍穹/还有一只鸟和我的月亮/鸟儿不停飞呀月亮安慰/虽然你想得哭有点苦/但绝非穷途末路
    如果你是幻觉
    我将是幻世
    没有幻觉就是没有幻世
    在想你的季节
    你是否有感觉？
    遇到你不是错误/只是人生的分叉路/凝视月亮在空气里沉没/嫦娥也许觉得是种玷污。
    五、
    他固执地叫我綦綦，不是綦茕或鸭鸭，他说与众不同才有个性。
    他是昰，有个同父异母且只比他大几秒钟的姐姐叫珏。
    我叫綦茕。我在写关于幻觉和幻世的东西，一个没有故事的故事。
    这样球赛过后，他就走了。
    我也变得一无所有，只好自写这些荼毒心灵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