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第 15 章

    宋恂虽不觉得这算什么喜事,但看人家姑娘欢天喜地的样子，仿佛升官的她人，还她的情绪感染,笑着道谢。
    他从饭盆中捏出一个饺子塞进嘴里。
    好像鱼肉馅儿的，味道还不错，挺鲜！
    “这个礼我收，你们有什么事就说吧。”
    打他住进这个院子，项家姐妹,尤项小鸿,从不来串门。
    人家第一次上门求办事,他就算办不也得尽力帮着想个办法。
    所以这顿饺子还可以吃的。
    项小羽咧嘴一笑，恭维道：“我就说嘛,咱们老熟人，我们姐俩一开口,宋主任肯会帮忙的！”
    她这来熟臊的,项小鸿恨不得捂住她的嘴！
    彼此都没打交道，怎么就老熟人？
    项小羽熟门熟路地跑去灶间取来碗筷,又家酿的海鲜酱油和陈醋,调一个蘸料，殷勤地放到堂屋的饭桌上。
    “听说你升官,我跟我姐意你包的鲅鱼馅饺子，还放点韭菜提鲜，快坐下吃吧！”
    宋恂心里“呦呵”一声,服务这么周到,看来要办的不小事呀！
    项小鸿抿抿唇，有些紧张地开口问：“宋主任，你知道公社『妇』联想组建‘『妇』女三八号’船队的事吗？”
    不知道。
    听名字可以猜个大概,应该娘子军的船队。
    项小鸿介绍：“公社『妇』联想弄两个试点，打造女船员的‘『妇』女三八号’。我跟队里的『妇』女主任商量着，瑶水大队报名。”
    宋恂停住筷子，挑眉问：“你们想当女船员？”
    项小羽摆手，颇为泄气地说：“我姐想去当女船长！我不行，我晕船！”
    虽然这话不该宋恂来说，但他还劝道：“有句老话讲，世上三样苦，捕鱼、打铁、磨豆腐。捕鱼放第一位，可见危险辛苦。我看项队长对你们姐妹挺呵护的，恐怕不会同意这个决。”
    项英雄那么尽心地搞养猪场，发展农业，未必不存洗脚上岸的心思。
    他都想上岸，怎么可能舍得让女儿去遭这份罪！
    项小羽饺子往前推推，示意他趁热吃，有些狡黠地说：“我姐已经去公社报名，我爹不同意也没！”
    “公社那边会提供船让你们练习？”宋恂问。
    不什么人都能出海的，这个行当看着简单，但对船员，尤船长的要求很。
    渔民出海，没有望远镜和侦察设备，靠的船长的火眼金睛，通观察海面的细微变化来追逐鱼群。
    经验很重要。
    姐妹俩问得一滞。
    公社当然不会提供船，他们队长爹还有点封建『迷』信，根不会同意让她们队里的船练习。
    所以，这不就求到刚刚掌权的宋主任跟前嘛！
    项小羽想的，宋恂从城里来的，又大学生，应该讲科学的，肯跟她们那个当道士的爹不一样。
    宋恂听他们的请求，想象一下整条船女船员的画面。
    好像也不不行。
    男女分开，各干各的。
    “这想法确实有些意思，如果功，可能会国开一个先河。”宋恂表示肯。
    “吧吧！”项小羽双手桌面划拉两下，双颊激动得泛红，“宋主任，那你同意让我姐他们渔业公司的船啦？”
    宋恂剩下的半盆饺子盘子盖住，留吴科学。
    然后一摊手，抱歉道：“恐怕不行。”
    看看饺子，又瞅瞅宋恂那张她心中几近满分的脸，项小羽突然想起一句话——
    小白脸没有好心眼！
    “那你吃我的饺子，就白吃啦？”项小羽不顾大姐的眼『色』，气道，“这顿饺子我富强精面粉包的！还一两香油调馅儿！鲅鱼也钓得最新鲜的！你咋吃干抹净就不认账呢？”
    宋恂：“……”
    他话还没说完，这项小『毛』怎么突然就炸『毛』？
    项小鸿按住妹妹，尴尬地冲宋恂笑笑，“宋主任，你别见怪啊，她没别的意思，也没坏心。”
    就翻脸比翻书还快。
    “我今天刚接到任命通知，来就你堵门口，还没跟单位的同事见面。”宋恂看着低头生闷气的项小羽，耐心解释，“这个公司不我的一言堂，我现答应你们，要他人反对，也空欢喜一场。”
    见妹妹还不赶紧顺着梯子下来，项小鸿只好道：“你说的理。我们能理解！”
    “何况，我们公司的生产情况大家都知道，就那么三对船，根不够。你们现还不具备出海打渔的能力，只练习的话，即使别人同意，我也不同意。”
    这连项小鸿也哑火。
    她们这顿饺子算白忙活……
    “不，”宋恂话音一转，又说，“这个‘『妇』女三八号’的设想，提出来应该不一两天，看来不着急的事。我吃人的嘴短，肯会帮着想办法的，你们先去等我消息吧。”
    *
    从西院来，项小羽抓着大姐，笑『吟』『吟』地问：“姐，你看我刚才表现咋样？不把那个宋主任镇住？”
    “……”项小鸿她脑门上点点，无奈道，“你说就吧！”
    项小羽对于这个结果挺满意，兴地说：“宋主任还很讲信的。你看他对养猪场的事多尽心！所以，他答应帮忙想办法，肯会有办法的！”
    “你呀！”
    宋恂确实如项小羽所说，会尽心帮她们想办法。
    不，眼下最紧要的赶快捋顺公司的业务。
    次日，宋恂起个大早，吃项前进为让他们心转意而精心料理的早饭，就去大瓦房。
    比较让他意外的，除去公社跑官失败的杜三泰，今天几乎所有人都提前上班。
    甫一进入办公室，贾红梅就带头鼓掌。
    几人嬉笑着喊“宋主任！”
    项爱国还提前泡杯茶，递到他手边。
    宋恂他们这阵仗搞得有些不，赶忙说：“大家还跟以前一样称呼我就行。咱们公司人不多，都一个锅里搅稀稠，没那么多讲究。”
    他与大家闲聊几句，就说起正事。
    “刘主任走后，公司里还有些遗留问题没处理，很多事情还没落实到位。”他看向双眼亮晶晶，仿佛整个人都有神采的严秋实问：“小严，出海的船队收山没有？”
    “今天早上来。”严秋实响亮答，“这次绩不错，三对船差不多有一千五百担鱼，正跟公社水产站的人交接呢！”
    宋恂颔首，与贾红梅商量召集大家开会的事。
    “今天开个会应该的，只……”贾红梅往杜三泰那张空着的办公桌瞄一眼，为难道，“杜老三这两天身体不舒服，未必能来。”
    闻言，大家脸上的表情都有些精彩。
    杜三泰去公社跑官的事，他们都听说。
    他跟渔业基地的裴副主任关系不错，裴副主任又乐于提拔地干部，这么多的优势叠加到一块儿，大家都觉得他即当不上主任，也副主任。
    谁能想到突然杀出宋恂这个程咬金呢？
    宋恂只当没看懂众人的脸『色』，点头道：“没事，老杜那边我亲去通知。大家上午都把己的工作整理一下，下午咱们开个会。”
    交代完这些，宋恂就想邀请贾红梅一起聊聊。
    贾红梅也正有此意。
    两人走出大瓦房，可身后却跟一个尾巴——项爱国。
    “你总跟着我干什么？”
    项爱国比宋恂更疑『惑』，“我你的通讯员呀，不跟着你跟着谁？”
    宋恂：“……”
    他难道失忆？居然不记得什么时候任命一个通讯员。
    两人僵持一会儿，贾红梅都笑出声，项爱国才恍然地“嗐”一声，赶忙解释：“我以前刘主任的通讯员，前阵子他生病，我总不能跟去医疗站上班吧，这才有空去替我媳『妇』上工的。”
    算借机解释己总开小差的原因。
    宋恂懂。
    他不但从刘主任那里继承一辆行车，还把他的通讯员也一并继承来！
    这刘主任还怪会享受的。
    如今他离开，留下的这些倒宜宋恂。
    通讯员就相当于秘书。
    像他们这种连股级都不，顶多算副股级的小干部，一般不配秘书的。
    只不，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秘书不让配，就改配功能相同的通讯员。
    他跟吴科学没来瑶水前，公司里只有五个人，一个主任，一个副主任，还有一个主任秘书。
    合着只有严秋实和杜三泰听使唤的大头兵……
    “我跟红梅嫂子谈点事，你甭跟着，去准备下午开会的内容吧。”
    项爱国倒听话，主动说：“要不我去帮你把办公室收拾收拾？”
    哦，宋恂想起来，他还继承刘主任的大办公室。
    “不，我暂时跟大家一块儿办公。那间办公室你有空收拾一下，改会议室或者教室吧。以后咱们工会要加强对船员的培训，可以那边授课。”
    项爱国眨巴眨巴眼，提醒：“宋主任，咱们没有工会！”
    宋恂：“……”
    *
    打发项爱国，宋恂跟贾红梅往海边的方向溜达。
    “小宋，公社让你来当这个主任真太好！”贾红梅神『色』复杂地说，“我知道老刘因为什么走的，所以尹主任找我时，我没应承当主任的事。咱们明还能不能干下去，就看这半。”
    宋恂知道她有她的难处。
    她村人，男人也公司的船队里当大副。
    不想钓鲨捕鲸的船员里，有许多她的亲朋故旧。
    她夹中间，确实不好开展工作。
    贾红梅言归正传，有些急切地问：“你对后半的工作有什么打算？”
    宋恂沉『吟』片刻，实话实说道：“我前一直搞技术的，突然让我当这个主任，也有些麻爪。不，我琢磨着，这件事还得从船员身上下手。”
    “怎么说？”
    “目前咱们跟船员间最大的矛盾就鱼肝油的原料鱼，不如先把原料鱼这部分从生产任务中剥离出来，专注完他任务。”
    “实现基上就这么干的。”
    “如果大家专注搞他生产，就得把效率提上来，再这样干多干少一个样可不行，不如咱们借鉴一下省城那边的办法，他们编中队，让中队间竞争去……”
    ……
    宋恂跟贾红梅海边呆一上午，算初步交换意见。
    具体怎么办还得跟船老大们商量。
    眼瞅着快到中午，宋恂与贾红梅分开，打算去看看那位生病的杜三泰。
    既然名义上去探病的，宋恂就先跑趟供销社大队的代销点。
    代销点里还挺热闹的。
    除李秀云和烈属金二嫂这两个售货员，还有一个刚下工就跑来凑热闹的项小羽。
    三人挤柜台后面，李秀云正拿着一把缝纫的小剪刀，金二嫂修眉『毛』。
    “秀云，左边这条还得再修修，太粗！”项小羽金二嫂脸上指指点点，人家场外指导。
    金二嫂着急看果，拿镜子一照，就“妈呀”一声，捂住己的两条眉『毛』。
    “秀云啊，你还别秀兰修眉『毛』，花点钱请三婶子修吧。不然大喜的日子，新娘子个低眉，你姐夫得找你算账！”
    项小羽金二嫂拉起来，己坐到板凳上，很豪气地对秀云说：“没事，再拿我的练练，练熟就好。”
    秀云对己的手艺也没什么信心，犹豫道：“你的眉『毛』不修，要不还算。花一块钱找三婶子捯饬吧。”
    项小羽还挺替人家心疼那一块钱的，鼓励她拿己练手。
    于，当宋恂进来时，秀云正举着剪刀项小羽脸上比划，犹豫着不知怎么下剪子。
    听到门口的动静，秀云以为来送饭的家人，随口问：“哎，你说小羽这眉『毛』不不修？”
    宋恂：“？”
    他隔着柜台瞅一眼项小羽那两条挺清秀整齐的眉『毛』，再瞄一眼金二嫂一粗一细的低眉。
    想想还好心建议：“原就挺好看，不要修。”
    突然听到他的声音，三人一齐望去。
    金二嫂赶紧捂住眉『毛』，秀云赶忙放下剪刀，有些不好意思地打招呼：“小宋技术员来啦！”
    “你们忙，我就随看看，买点探病的东西。”
    可，三人哪还好意思他面前修眉『毛』，纷纷住手安静下来。
    项小羽脸蛋粉红，有些扭捏，又有些蠢蠢欲动。
    她憋好半晌，才看向透玻璃柜台挑东西的宋恂，忍不住眉眼弯弯地问：“你真觉得我原就挺好看呀？”
    宋恂：“……”
    秀云和金二嫂赶紧她背上捅捅，让她别『乱』问。
    这种问题让人家咋答嘛，她们这些旁听的都觉得难为情。
    宋恂三个女同志直勾勾地盯着，不觉就后撤半步。
    拉开些距离才说：“你原的眉『毛』已经很好，而且你们修眉『毛』的工具并不称手，还别轻易尝试。”
    项小羽眯着眼睛点点头，没听到想要的答案也不纠结，转而问：“宋主任，你要探谁的病呀？我帮你参谋参谋！”
    问完又不由嘀咕：“没听说队里有谁生病啊？你不会旷工的杜老三买的吧？”
    “他请病假，我去看看。”
    宋恂看眼柜台里的东西，都油盐酱醋火柴类的零碎品，没瞧见适合探病的，有些犹豫。
    “他根没病，我早上还看到他去赶海呢！就没当上主任闹情绪呢。”
    真正的售货员，一个捂着眉『毛』，一个擎着剪子，而项小羽像个编外售货员似的，熟练地从柜台里抓一小把没有包装纸的水果糖，又撕下一张的作业纸，糖包起来。
    对宋恂建议道：“他有两个闺女，你带点糖去就好礼。”
    宋恂没农村走礼，只好听她的建议。
    临出门前，想起她说己不接地气的事，看向秀云：“听说你姐姐要结婚？正日子哪天？到时候我也去讨杯喜酒喝。”
    秀云笑道：“下个礼拜天摆酒！头让我姐夫你送个帖子去！小宋技术员你可一要来热闹热闹啊！”
    “一。”
    *
    宋恂提着一包还没他巴掌大的水果糖，去杜三泰家探病。
    他进门的时候，杜三泰正叼着烟站院子里，臊眉耷眼地往母鸡的饭盆里倒食。
    发现宋恂来，也不打招呼，只当没看见。
    还他家十岁的大女儿桂兰迎出来，请宋恂院子里坐，才去喊装聋作哑的杜三泰招待客人。
    叼着烟晃悠来，杜三泰往宋恂对面的石凳上一蹲，冷嗤道：“怎么？宋大主任上班第一天，就要抓旷工？”
    糖递杜家闺女，宋恂摆出比他更臭的脸说：“我没心思抓旷工。你要想当这个主任，就赶紧去公社争取一下。我还没正式上任呢，有反转的余地。”
    杜三泰不信他的鬼话，丢烟屁股就从石桌上拖装烟叶的木盒，闷头卷烟。
    宋恂不着急，也捻一张草纸，放上点烟叶，学着他的样子卷起旱烟。
    “老杜，”宋恂卷两根后突然开口问，“你现工资多少？”
    提起这个，杜三泰还很得意的，“十一块三『毛』。”
    队里，连支书和队长都没有这份工资。
    他每个月从公司领工资，他爹出海，媳『妇』和老娘下地赚工分，所以他家的日子村里很红火的。
    不比队长家差。
    宋恂叹声道：“那你合计合计找份他营生吧，从明起，这十一块三『毛』可能就没。你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扔下旱烟，杜三泰蹭地站起来，“只旷半天工，你就想开除我？”
    宋恂并不怕他嚷嚷，抬手压压。
    “我要想开除你还留到明？”他继续卷着旱烟，漫不经心地说，“我搞技术的，确实不想当这个主任。你要想当，咱俩换换。”
    杜三泰冷哼一声坐去，嘲讽道：“尹主任钦点你当主任，谁也改变不。”
    “确实尹主任让我当的，”宋恂没否认，“但她也说，今再完不任务，瑶水支公司就地解散。”
    杜三泰：“！！！”
    “也就说，从明起，你可能就拿不到这十一块三『毛』。”
    杜三泰嘎巴嘎巴嘴，好半晌才发出声音：“不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你以为刘主任为什么突然走？”宋恂卷好的烟码一排规整规整，“这个支公司的主任，你要想当就你，反正也没几个月。”
    “真的？”
    宋恂颔首，又问一个不相干的问题：“你知道末代皇帝谁吧？”
    “知道。”
    以前有那种为混口饭吃，下乡说书的，经常村口讲这些。
    “那你知道倒数第二任皇帝谁吗？”
    杜三泰：“……”
    这谁乎。
    “你说，瑶水支公司三完不生产任务跟我有什么关系？”宋恂摆弄着旱烟，斜眼看他，“刘主任跑，可我为什么要当支公司的最后一个主任，让人戳我的脊梁骨？”
    杜三泰：“……”
    “现七月份，距离底还有半。你明还有没有每月的十一块三『毛』，我否会当瑶水支公司的最后一任主任，就看这半。”宋恂起身拍拍身上的烟叶沫子，“今天下午两点我们要开会讨论下半的生产计划。你要病好，就来开会吧。”
    临到门口时，他又想起什么，头叮嘱道：“公司可能解散的事，你暂时不要透『露』他人，别弄得人心惶惶的。要人心都散，就更完不任务！”
    杜三泰目送他走远，又坐原地愣神片刻。
    “爹，这个宋主任手可真巧。”桂兰推推杜三泰，让他看石桌上码一排的卷烟。
    除第一根有些『露』烟叶，他几根卷得都很平整，快赶上带包装的“金丝猴”。
    杜三泰：“……”
    *
    不知不好意思出来见人，还另有原因，下午的会议，杜三泰终没来出席。
    反倒早上刚返航的几个船老大跑来大瓦房。
    “小宋技术员，我们刚靠岸就听说你当上主任，第一次开会怎么不通知我们？”
    赵老大嗓门洪亮，肩上搭着一件棉布褂子，打着赤膊就气哼哼地走进来。
    宋恂与他见几次，知道他就因为先进材料只有一张纸，人笑一整的那个。
    “现得叫宋主任啦！”身后的另几个船老大起哄。
    既然人已经来，总不能人家撵出去。
    宋恂笑道：“想着你们收山来后需要休息，才船员的座谈会安排明天，没想到大家还挺积极的！既然你们主动来，也省着项爱国去挨家挨户地通知。”
    项爱国还挺能打配合，冲着几位船老大一拱手：“我省事，多谢多谢！”
    他村人，还经常替刘主任出面办事，船员大多与他熟识。
    赵老大就笑骂着他屁股上踢一脚。
    宋恂几位船老大让座，拉会儿家常，就跟他们商量起生产指标的问题。
    “大家都，咱们正好借此机会把后的事情安排一下。我跟红梅嫂子讨论，打算向省渔那边学习，渔船编中队。”宋恂说土话的语速很慢，边想边说，“咱们的船少，所以就两艘机帆船组一组，你们可以互相结对子。看好谁就跟谁组队，以后两条船上的船员就一个组的。”
    “宋主任，结这个对子有啥？”赵老大问。
    他们平时出海，也两艘船配合拉网捕鱼的。
    这不脱裤子放屁嘛？
    “以前除己船上的船员不变，大家搭档的船只经常轮换的。”宋恂尽量简单地解释，“但以后就不行，两艘船固搭档，需要统一完分配的生产任务。”
    几个老大面面相觑，这要他们上缰绳？
    咋还要分配任务呢？
    以前可都打来多少多少的，海里捞不上东西，多少目标都没。
    纪最大的孙老大，作为代表，面『色』难看地讲出客观情况。
    宋恂摆手道：“不你们想的那样。公司不会规每次出海的渔获量，但会每组制一个的生产指标。”
    “什么意思？”
    “以今为例。还剩下半时间，但我们还有两万担左右的任务没完。”宋恂停顿片刻，见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来，才继续说，“把这两万担压到大家头上不免有些难为人。”
    孙老大点头，这个任务就算压下来也没，不切实际。
    “所以，你们三个小组，一共完一万五的量就。至于每组分派多少，由你们内部商议。认为己能力突出的，可以替公司多分担一些，觉得能力一般的，让他组多承担点也行。剩下的五千担，算我的！”
    嚯，有人会说己的船员能力不行吗？
    谁会这时候退缩啊？
    这要退，以后还怎么当老大？
    几个船老大坐一处的，这会儿都互相交换着眼『色』。
    事出突然，大家还没想好怎么接招。
    一时也忘问宋恂，那五千担算他的什么意思。
    宋恂体贴提议：“分组的事，你们再去商量商量？”
    “行啊。”孙老大替大家拍板，“不论怎么组队，三个小组，半时间，每组五千担的任务。不多不少，谁也不吃亏。”
    任务接下来，但大家多少都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这就相当于把公司领导的压力转嫁到他们头上。
    以后的日子不好喽！
    宋恂琢磨着，既然棒子已经打下去，也确实有些效果，就赶紧人家吃颗甜枣吧。
    他与贾红梅对视一眼，让她来说。
    见大家脸『色』勉强，贾红梅咯咯笑道：“我说老孙老赵，你们几个咋事？这点事就黑脸啦？那我接下来要说的好事，你们也别听，赶紧家歇着去吧！”
    “能有啥好事？”
    贾红梅众人身上来打量，吊足胃口才欢喜地开口。
    “当然好事！只要大家干得好，以后省城的船员有啥福利，咱就有啥福利！甚至比他们更多！”
    别说船老大们不信，连办公室里的职员也不信！
    工资都不一样的，福利就更难说。
    “老孙，你就说下半这五千担的任务，你们组能不能完吧？”贾红梅挑中孙老大问。
    孙老大海上漂几十，如果勤出去几次，找准鱼群，五千不难。
    见他点头，贾红梅才说：“我跟宋主任商量，只要你们完这五千担的任务。底结算时的盈余，刨去公司的日常开支，和购买渔需物资的费，今的利润，公司一分不截留，都以福利的形式发放船员！”
    说完，她就刻意停顿一下，等着大家鼓掌叫好。
    这可以前从来没有的好事！
    然而，结果——
    安静。
    大家觉得小宋主任和贾主任傻……
    赵老大假咳一声，提醒道：“红梅啊，公司的情我们领，但这利润国家的，怎么能随就发船员呢？”
    贾红梅一愣，“为什么不能？大家交这一万五的任务以后，多出来的渔获量，可以由公司出面，与他单位置换一些船员们需要的物资。”
    以物易物，没人管。
    赵老大一拍大腿，“这个好啊！别的不换，能换几头猪就行。咱们这边猪肉比海货金贵。”
    这大实话，除杀猪，平时想吃顿肉，太难。
    大家对发福利的事，热情很。
    就好像他们真能超额完任务一样……
    宋恂和贾红梅同时松口气，虽然底什么情况还不好说，但有根胡萝卜吊着，总算有点奔头不。
    *
    让几位船老大去商量组队的事，办公室里瞬间就空一半。
    宋恂正打算说说接下来的工作安排，就见严秋实地举起手。
    “宋主任，既然新人新气象，我能不能提个要求啊？”
    宋恂笑：“我不让你提，你就不提？”
    “哈哈，也要提的。不我提的这个不什么难事。”严秋实试探着问，“能不能我换个工作？换什么都行，但别再管船员那摊子事。”
    他外来的，土话说得磕磕绊绊，前还因为评先进的事得罪好几个船员。
    实那些船员不怎么买他的账，工作很不好做。
    他把这些事摊开来跟大家讲。
    宋恂就喜欢这样爽快坦诚的人，答应得也干脆：“那你别干。杜三泰地的，跟船员沟通起来应该没问题。头问问他的意见，你们俩换换。”
    贾红梅好笑道：“不问，他听这个消息，明天就能来上班。”
    杜老三个大官『迷』，就想管几个人，公司有近五十个船员，这够他管的。
    于，宋恂管理船员的工作交杜三泰，又他原的工作一分为二——
    与水产站联系的水产运销工作交严秋实；而渔需供应的部分则当船厂供应科干事的吴科学。
    如此，除宋恂己。
    办公室里他五人的工作都已经明确。
    贾红梅会计。
    项爱国通讯员，算灵活机动人员。
    杜三泰专管船员事务。
    严秋实负责水产运销的。
    吴科学负责渔需供应采购。
    工作职责明确下来，大家的心思也能安一些。
    宋恂没当行政干部，但有一点还清楚的，日子得红火着。
    有奔头，有目标！
    而他们现最大的目标就——买船。
    船老大们只分走一万五的任务，剩下的五千担就着落新船上。
    提起这事，包括宋恂内的所有人都发愁。
    “咱们的船确实太少。我听说金海支公司那边有六对机帆船，人家已经计划着买轮船呢！”
    金海简直就他们的对照组。
    人家从组建起就优等生，瑶水支公司则一路当差生，眼瞅着都快劝退……
    “要不，还按照以前刘主任的办法干？跟队里借船和渔民？”项爱国像也觉得这个主意有点馊，音量越来越弱。
    没人搭理他。
    瑶水两大拦路虎不说着玩的。
    贾支书为这事差点去举报老刘，你忘啦？
    贾红梅倒有个不错的思路。
    “我听说隔壁的红星大队开办一间面粉厂，他们那面粉厂的启动资金跟信合作社贷的款，大队没花多少钱。”贾红梅顿顿，补充，“就要交一些利息。”
    吴科学船厂呆得时间长，知道一艘机帆船价格不菲。
    “办面粉厂，顶多需要买几台磨面的机器，可能连五百块都不上。但一对机帆船的价格磨面机的十倍不止，这么大金额的贷款，信合作社能行？”
    宋恂及时抬手制止他泼冷水的行为。
    如今这个局面，哪怕只有一丝机会也要试试。
    “只要能贷出来款子就行，不论多寡。”宋恂起身贾红梅续茶，笑道，“红梅嫂子，那这事就拜托你，还得由你这个大会计出面跟信社联系。”
    意见采纳，贾红梅挺欢喜地“哎”一声：“我明天就去趟公社！”
    宋恂收起笔记，“另外，两天我打算去省城一趟，公司的事，就交红梅嫂子。”
    贾红梅一愣，“你这个时候去？”
    怎么刚上任就往省城跑？
    “前两个月，有一批退役的军渔船，从部队转到船厂，不知道处理没有，我想去看看。”宋恂对大家解释，“那一批船的『性』能不错，出海打鱼完没问题。相比于买新船，退役渔船的『性』价比更。即买不，也可以跟船厂商量着租一段时间。”
    他实还有些别的想法，但都省城以后才能确认否可行的。
    安排好公司里的工作，宋恂就想去一趟大队部，跟大队干部交代一下养猪场的事。
    然而，出门时，他的尾巴项爱国又跟出来。
    “你就别跟着我！干你己的工作去！”宋恂无奈地推他去。
    项爱国不知真傻还装傻，“我的工作就服务好主任呐！”
    “那行，我你安排几件事。”
    宋恂觉得他就闲的，得让他忙起来，不然己走到哪他跟到哪，像什么样子！
    “你去统计一下公司里党员的数量。如果人数够，就着手准备申请立党支部的材料。”
    项爱国赶紧从后腰里抽出一个卷筒状的笔记，咬下钢笔帽唰唰记录。
    “哦，还有申请立工会的材料。如果这次买船功，肯要招收新船员，到时候公司里的船员总数很可能破百。工会必须得搞起来！”
    项爱国叼着笔帽点头。
    宋恂琢磨着，己省城，一去就好几天，得多他安排点工作，免得他闲得长『毛』，又跑去队里赚工分。
    “省海洋水产研究所公社不有一个基点嘛，跟公社的渔业基地一处办公那个。你抽空往公社跑一趟，找专家咨询一下。生产鱼肝油，除鲨鱼和鲸鱼，还有没有他出油率，还不犯渔民忌讳的经济鱼类。”
    项爱国下笔挺快，龙飞凤舞的。
    宋恂己的通讯员安排得明明白白，就往大队去。
    他暗忖，部队里也不一直有仗可打的，但士兵们为啥还整天训练呢？
    要的就那种紧张的，朝气蓬勃的氛围！
    瑶水公司颓靡的时间太长，必须得让所有人都有事可做，所有人都忙碌起来！
    *
    宋恂找去的时候，队里已经下工，可项队长并不家。
    项大哥出面招待的宋恂。
    “我爹带着我娘去市里看病。”项大哥从菜地里摘两根黄瓜，水里涮涮，递宋恂一根。
    甩甩上面的水珠子，宋恂咬一口，问：“苗婶得的什么病？怎么还得去市里看？”
    社员看病一般去医疗站，赤脚医生处理不的，就去县里看。
    像苗婶这样，去市里看病的情况，肯不小病。
    项大哥叹口气，哭笑不得道：“睡不着觉。”
    宋恂：“……”
    苗婶的黑眼圈确实挺重的。
    “我娘这个睡不着觉的『毛』病已经好几，每天只能睡三两个钟头，啥人能遭得住？去几个医院，大夫都说不病，不知道咋治。”项大哥愁道，“县里的大夫推荐去市里，去市里两次，我感觉不怎么见效。”
    “你们看的西医吧？”宋恂小声问。
    “对啊，开管睡觉的小『药』片。吃上能睡会儿，不吃就床头坐大半宿。有一次我爹睡得『迷』『迷』糊糊起来上茅房，瞧见她坐床头，险些一口气没上来送走！”
    宋恂斟酌着说：“西医要治不好，还找中医看看吧。”
    项大哥不吱声。
    想找个正经中医可不容易，县医院倒有，可这会儿不知人家哪劳动呢。
    宋恂也想到这一层，摆摆手只当没提。
    项队长晚饭后到西院来的。
    宋恂与他说明己当上主任后，无法兼顾养猪场的事。
    “你能当主任好事，可这机械化养猪，队里也没人懂啊！”项英雄也清楚，人家当主任，不可能再有时间往猪圈里钻。
    宋恂他出个主意。
    “我跟孙技术员已经把一部分需要改造的设备设计图画好，只要找师傅做出来就。但，咱们现最大的问题还资金问题。我今天听到一个消息，不知你听说没有？”
    项英雄吧嗒着烟：“什么？”
    “隔壁有个大队的面粉厂贷款建起来的。”
    “你说，让我们也贷款建养猪场？这能行吗？”
    “行不行的，你让大队会计去信合作社问问。我听红梅嫂子说，国家有贫农基金，对农民的农业贷款利息很低。咱们现缺的就钱，有钱，什么设备买不来？有没有我都一样！”
    宋恂养猪场呆一段时间，也算小半个专业人士。
    看项队长犹豫，劝道：“那个乌克兰大白猪的出栏周期短，到时候把猪一卖，资金笼快，还贷款不难事。这就跟借腿搓麻绳，借鸡生蛋一个道理！”
    项英雄揶揄：“我看你也别当渔业公司的主任，去银行当信贷员更好！”
    “……”宋恂不理会他的打趣，“反正我你出主意，不随吧。两天我就得省城联系业务，真的没时间管养猪场。”
    听他说起省城的事，项英雄凑近一些，宋恂耳边低声问：“小宋，你认识省城的中医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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