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血王座 第四百三十章 惨烈收场

    失去控制的“李尸”漫山遍野狂奔而来。
    只是打眼一看，就至少不下四五千人。
    那些没有了赤血卫沿路护佑的流浪饥民，难道竟在撤离这片***的路上，被那丧心病狂的唐军将领，都弄成了这不人不鬼的东西？
    李玄愤怒回首看向依旧在猖狂而笑的唐军将领，捏着对方琵琶骨的手掌不自觉用力，竟然能听到将对方骨骼捏得“咯吱”直响的声音。
    “你又能拿我如何？”那厮看着李玄，虽然琵琶骨被捏得痛入骨髓，却仍旧挑衅道：“你们都要死了，一个都走不脱！”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副嘴脸，李玄忽然感觉到一阵恶心。
    唐军一度笑傲天下，横扫六合无人能挡。
    而今竟然沦落到这等下-作-阴-邪的地步，实在让他无法再将之与那些曾经同自己并肩作战的潼城边军联系到一起。
    也是，就算是潼城，不也已经变成了一座死城吗？
    那一夜的尸场之中，他看到了太多曾经熟悉的面孔。
    想不到，这竟是那个手掌天下霸权，安坐长安城皇宫之内的男人想要的一切。
    “想不到你已经堕落至此。”他冷冷看着眼前这人，甚至他都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可是那种无处安放的恨意却似野火一般，在燃烧着他的心，“我真想看看，你这种人的心是黑的还是红的！”
    他一字一顿地说着，就在两军阵前，伸出另一只手，千变化作锋利的尖刀附着在他的手掌之上。
    头一次，那有恃无恐的家伙脸色变了：“你想做什么？”
    “我想看看你这只以民为蛊的蛊母，你的心是什么颜色！”
    李玄轻轻重复着刚才的话，以手作刀，骤然插入了此人的胸膛！
    一股粘稠的黑色血浆沿着那人原本就狰狞的胸前伤口迸裂出来，李玄不闪不躲，一股灵息荡起，便将这些污血都打散到一边。
    那人的胸膛在他的眼前无声裂开。
    然而里面，却哪里还有心肝脾肺肾？
    只见他胸膛之中，唯一正在默默脉动的，却是一颗龙眼大小的血红珠子，无数血肉纠结盘绕在其上，仿佛正在从中汲取着某种力量。
    阵前的无数唐军也看到了这惊世骇俗的一幕。
    沙场厮杀，见惯了生死，更见惯了各种死法。
    但是没有人见过一个人的胸腔之中会是这样恶-心而诡异的一幕。
    一道灵光在脑海中闪过。
    李玄忽然明白了，为何从第一次遇到“李尸”之时，就从这些东西身上感受到了一股难以言说的熟悉。
    那颗血红色的珠子，分明竟是与他曾经救回阿雪的镇魂珠如出一辙！
    怪不得！
    似乎这一瞬间，一切的不可思议都有了解释。
    他明白了为何此人能够不惧死亡。
    因为这颗珠子能够吸附的不仅仅是游荡的魂灵更是一个人的生生血气。
    怪不得那些看似无智的“李尸”能够被他们指挥任用自如。
    一切的源泉，都是这颗珠子！
    而在大唐蜿蜒曲折的边-境-线-上，却不知道还有多少颗这样的珠子，还有多少个这样似蛊母一般的蛊人！
    驭尸之术就是养蛊之术，他顷刻间想到了当初诸葛天机提出要取走镇魂珠的事情。
    原来那个算无遗策之人，竟是连这一点点事情都算到了。
    果然那人不会提供没有代价的帮助！
    肆虐大荒的“李尸”，真正的源头在那个轮椅上老人的手中，在那羽扇纶巾的伪装之下。
    虽然叶通天并没有告诉顾鸿熙他刺驾失败时还有诸葛天机在场。
    但这一刻，李玄将这条线头连上，却猜到了师父的陨落，也必然与那个看似睿智的老人有关。
    唐皇，李慕云，茅庐，诸葛天机。
    想不到在这风起云涌之际，他们却无声无息地走到了一起。
    怪不得！
    怪不得当初九台山上李玄与战府和纵横阁来人对峙，与茅庐首徒对峙，可诸葛天机回护的却是他。
    原来他本就没有想过要与战府联手，更从未想过给纵横阁什么面子。
    不知道那人与李慕云达成了怎样的交易，更不知道他们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但是，这片大荒，想来已然没有一处不是他们的战场！
    宁可哀鸿遍野，也要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吗？
    李玄一手探入这唐军将领的胸膛，握住了那颗诡异地正在缓缓发出血色脉动的珠子。
    “不要！不要！”
    有恃无恐变成了惊恐的尖叫。
    那厮无力地哀嚎着、哀求着。
    “我早就说过，这世上怎么会有杀不死的人？”
    李玄冷冷打断，手心使力，握住那颗珠子，猛然一拉，将它取了出来！
    掌心之中散发着微光的珠子，将他手掌之上的血污全部吞噬而去，散发出莹润的光芒。
    而那个唐军将领。
    在这颗珠子离开他胸膛的一瞬间，就立刻衰败枯萎下去，仿佛一身寿命都被抽干了一般，变成了一具灰败干瘪的尸身。
    什么不死不灭，什么肉白骨活死人？
    不过都是无数生民的生命交换而来的虚假强大罢了。
    李玄回首看向漫山遍野扑来的“李尸”们。
    没有了唐军将领这个蛊母的指引，他们似乎彻底丧失了目标，反而一头冲向了人数众多的唐军阵营。
    悍不畏死、不知畏惧的怪物，冲入战线之中，就算是训练有素的唐军，也不免一阵大乱。
    李玄回身，看到战车方向，江岚挑起车帘，正在看向自己。
    两人目光碰撞，他在妻子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震惊。
    “整队撤离吧，我们赶上饥民的队伍，看看还有多少人幸存。”
    李玄忽然感觉到一丝疲惫。
    就像他已经忘记了要全歼这支唐军的豪言壮语。
    不被自己国度庇护的饥民，最后变成了疯狂的野兽，在杀戮与饥饿的本能驱使下，向自己的国度发起了毫无道理的复仇。
    唐军战线一阵混乱。
    刀光闪烁，却有更多军士倒下，被撕碎，被生生分食。
    赤血卫趁机收缩队伍，摆脱了两者的纠缠，迅速在指挥下脱离了战场。
    清点人数，一战伤亡四百余人。
    即便是精兵中的精兵。
    但面对人数的巨大差异，面对平原遭遇战的不利局势，赤血卫依旧损伤惨重。
    这一切，说不上是对是错。
    是李玄的要求造就了现在的局面，却也是李玄一人孤军深入，生擒敌方将领，揭露出“李尸”的秘密。
    他们已经无力在再与唐军血战，这等情势之下，最后被耗尽的只能是赤血卫而已。
    而被数千“李尸”纠缠的唐军，却也未必就能全身而退。
    没有了主将的控制和指挥，这支军队只怕也凶多吉少了。
    赤血卫迅速撤离，急行军中赶上了逃亡的流民。
    然而入目处的幸存者，皆尽一脸惊恐之色，向他们叙述着那些可怕怪物是如何忽然出现在身后的。
    一眼扫去，曾经近万饥民，至此生者已经不足三千。
    李玄的心中一片沉重。
    赤血卫第一次出手，原本是打了一个漂亮的开门红，但想不到此战的收场，却这般惨烈。
    天光大亮，晨曦照耀在惊恐的人群之上，赤血卫在侧护佑，让他们的恐慌有了一丝安定的迹象。
    李玄默然无语，看向江岚，见到对方也是面色沉重，不知道为什么就将心中的话问出了口：“素烟，这便是当今大荒的战-争，我们还要参与其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