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望天涯 第一百九十九章 阴阳谷

    【卷首语：天涯路远，一望半生。】
    四月的天气，大约除了北方的燕国之外，大荒的大部分地方，都已经回暖起来。
    绿草茵茵，青枝曼曼，山河多姿，尽是一派勃勃生气。
    “雪主，您要的苦寒草。”
    一名侍婢为一个雪一般晶莹剔透、圣洁干净的少女递上了一份草药，小意地退到了一边。
    少女一身白衣，肌肤胜雪，在阳光下整个人都发出了淡淡的光芒，仿佛要变成透明的。
    她的脸庞是少见的鹅蛋脸，微微有些圆润，却并不是丰满，身段窈窕，多一分嫌胖，少一丝嫌瘦，却是正好合宜，仿佛上天精心雕琢而成。
    若将她与叶芸儿那神女似的绝美相比，竟然也并不逊色丝毫，自有她自己的温婉可人之处。
    这个瓷娃娃一般的人儿，此刻正守在一方矮榻之侧，身边的药炉上文火煮着一锅药汁，暖阁之中散发出微微甘苦的药草气味。
    接过侍婢拿来的草药，少女一脸认真地举起手中的草药在琼鼻前闻了一下，仔细品味着药草的气息，又与手中的书册做了一番对比，皱起眉头来沉吟着。
    她想了半天似乎被什么难题卡住了，一时想不通，便回头去看矮榻之上的人。
    那矮榻之上此刻正仰面躺着一个容貌俊俏的少年，只是他脸色一半苍白异常，一半猩红若要滴出血来，躺在那里也不得安宁，皱着眉头口中一会儿便冒出一段语意不清的字句。
    矮榻下方堆放着老大一堆东西，却赫然是一把剑刃宽阔的长剑、一张十分沉重一望可知不是凡品的重弓、还有许多钢丝钩爪之类的物件。
    这矮榻上躺着的，赫然便是逃出大唐的李玄！
    此刻李玄置身暖阁之中，他已然陷入了深层次的昏迷，对于身周的一切并无所觉，但若他醒来，大约也不会感到惊讶。
    因为在他失去意识前，最后的印象便是来到一片银白色的山谷之中，在四月里的天气，难以想象还有地方在下雪。
    暖格外，便是一片银白色的世界，山峦起伏，亭台小筑，统统覆盖了一层银白色。
    只有一条幽幽小溪穿过山谷，泉水叮咚，散发着微暖的气息。
    这里竟然是个满是冰雪的山谷，而穿谷而过的，还有一条温泉小溪。
    看着不安分的少年，少女脸上的神色有些疑惑，她轻轻咬住饱满的朱唇，犹疑道：“你到底是谁呢？跟我认识的那个他明明长得一点都不像，可是我能在你身上感受到他的气息，这么多年过去了，难道他终究还是去了吗？”
    没有人解答她的疑惑，她探手试了试李玄的额头，一片滚烫。
    饱满而柔软的手指搭在李玄的腕脉之上，少女神色又复认真了起来，一边切脉，一边默默计算着什么。
    良久，放开少年的手腕，她拿起一张浸在冰鉴中的毛巾放在少年的额头，柔声道：“你且再忍忍罢，你这伤势好不奇怪，我得去问问姥姥才拿得定主意。”
    说罢起身，嘱咐了有人留下看护李玄，少女便出了暖阁，接过随侍递过来的裘皮大氅披在身上，直向后山去了。
    雪谷之中，终年积雪、经久不化，但却少有人知道，这里面别有洞天。
    沿路来到后山，入目处全是一片郁郁葱葱的草木，少女脱下裘皮大氅递给随侍，脚步轻盈地穿过一段花廊，来到了一处丹房之外。
    轻轻叩门，她娇声道：“姥姥，雪儿遇到难处啦。”
    里面传来一个老年女性略有些宠溺的声音：“知道了，你便尽挑在为师炼丹的关键时刻来。”
    听出师父话语中的嗔怪，她却并不害怕，反而娇笑一声道：“姥姥你的炼丹术独步天下，才不怕我打扰呢。”
    屋中被她称作“姥姥”的师长叹了口气，柔声道：“为师一生不苟言笑，偏只收了你这么个混不吝，也罢，你且再等一刻钟，这一炉丹就快成了。”
    少女闻言一笑，乖乖等在丹房之外，招了招手，让随侍准备了不少东西在侧。
    过了大约一刻钟时间，但闻丹房之中一声轻响，随即便有一阵淡淡的药香飘出，少女眼睛一亮：“姥姥这一炉‘天雪回气丸’看来品质上乘啊，待会儿我得多要几颗！”
    说话间，丹房的门从内而外推开，一位满头白发，但面相却只有三十多岁的女子掌中托着一个丹盒，走了出来。
    见着此人，少女欢快地跑上前去，抱住女子的袍袖，跃跃欲试道：“姥姥这一炉出了多少颗丹药？”
    白发女子将托着丹盒的手拿远了一些，笑道：“小雪儿，你又打为师这丹药的主意了？这次可不行！”
    然而少女不依，撒娇道：“姥姥，你这‘天雪回气丸’真的对我有大用。”
    “能有多大用处？”
    女子眼中笑意满满，故意问道。
    少女咬着嘴唇想了想道：“有谷中的老梅树那么大！”
    听她说的天真，女子点了一下她的额头，笑着摇了摇头：“你拿了去，不过就是给你捡回来的那个小子吃了，他一身伤势已然没救，何苦浪费为师的心血？”
    被她点破心思，少女垂下眼帘，不说话了，但是不一时，眼中却又焕发出光彩来，说道：“姥姥，世人皆称你为不死医圣，你一生救人无数，哪里有你救不回来的人？你就帮帮雪儿嘛！”
    提起往事，这位被称为不死医圣的女子目光中流露出回忆之色，她隐居大荒阴阳谷，谷中山前寒冬，山后盛夏，乃是这世界上一等一的奇异之地。
    而她年轻时也在此修成一身绝世医术，被修者界封为“不死医圣”，便是说她医术通神，只要尚有一口气的人，不论病重或者伤重如何，都能被她救回。
    但是这已然是许多年前的称谓了。
    自从她归隐以来，又有一个名号，便叫做“玄阴姥姥”，说的却是她心狠手辣，夺人性命无数的行径。
    也不知她此生经历过什么事情，一人却背负着两个完全相反的名号。
    想起过往，玄阴姥姥陷入了回忆中一阵，却终究还是释然了，她轻抚着少女的头顶道：“小雪儿，不要看那小子皮囊俊俏便动了恻隐之心，你终究还是太善良了，为师跟你说过，这天底下的男子，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姥姥——”被称作小雪儿的少女，显然是听多了这种说辞，清声道：“便是捡回来猫儿狗儿也都需医好了才是，我们一门医者仁心，怎么能眼见一个大活人就这么下去？雪儿自然不是因为人家俊俏才动心要救治的！”
    瞧着少女的娇嗔模样，玄阴姥姥不再多说，知道也许是说的重了，要么便是点到了一点少女的心思，只得打开丹盒道：“只许你三粒，多一颗都不行。”
    见师长松口，少女笑逐颜开，伸出玉手捻起三颗药丸丢入随身的药囊中，这才奉上一旁早就准备好的热水毛巾、清茶果子，伺候起师父来。
    玄阴姥姥被她这番弄得哭笑不得，笑骂道：“去去去，快去救你的臭小子去，为师不赐药，你便不肯伺候，真是女生外向，气死我了！”
    得她放假，少女盈盈一福道：“姥姥就别取笑雪儿啦，晚些雪儿再来给您请安。”
    得到玄阴姥姥的允许，她有些开怀地捧着药囊，一阵风去了。
    见她走得风似的，鹤发童颜的玄阴姥姥神色渐渐阴沉，叹了口气道：“这妮子……是在这里困得久了，见着个俊俏少年，却把她的魂也勾了去，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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