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黑夜与白天 第一百九十一章 天涯，…

    “我自然是来取你性命的人。”
    少年的声音中透着一股仿佛来自九幽冥地的冰寒，此刻他的心也是一片冰寒。
    自青山而来，披星戴月奇袭瓦州，他之所以一直没有动作并不是因为他不敢来，而是在等待青山上给他一个确定的答案。
    原本也许他曾有过那么一动念，为了那一袭红衣放下一切。
    但是小山厅里的一席话彻底打碎了他的一切幻想。
    就像诸葛天机所说，叶通天既然知道了那许多，必然要在他身上实现自己的目的。
    而那个流淌在李氏血脉中的秘密大约便是这个师父的目标，只是他竟然将自己留到今日，甚至言语内外许以亲女，却让李玄感觉到越发的寒冷。
    如果芸儿也是可以为了某种目标而舍弃的存在，那么即便师父愿意，他却也不愿意。
    青山已然给出了他答案，但却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所以自这个雨夜开始，青山六公子便已不复存在，那个从潼城一路磕磕绊绊来到青山之上的少年，便只是他自己，只是一个满含仇怨的复仇者罢了。
    选择立刻动手，便是他已然不知道自己还能自由多久，既如此，便让一切都揭开掩盖在其上的那层薄纱吧！
    结合无用神锋与通幽箭，李玄这一箭又有了新的变化，无论他胸膛中的灵息如何翻涌如潮，都被他狠狠压制着，他的手臂手指没有一丝颤抖，精准如机械一般。
    一声哨音再次划破夜空，却伴随着一声春雷在夜色中绽开。
    紫色的电蛇蜿蜒在东南方的天幕之上，郝青书有些惊恐的面容被闪电照亮，接着这便成了他此生的最后一个表情。
    因为他的额头上多出了一个只有箭杆粗细的洞口，通幽神锋箭自他的眉心闪电穿入，瞬间破开后脑洞穿了他身后的墙壁，却因为神锋的作用，早将他整个后脑炸碎，于是这半片脑壳便生生糊在了墙面上，仿佛被钉在了那里一般！
    看着他脑后墙面上四射而开的血迹，李玄散去手中的镜中神弓，忽然抢出一步，一口血箭喷出，胸膛之中暴动的灵息，再也无法压制。
    春雨沙沙，打湿了他的衣衫，良久，少年才渐渐直起身体，只是他的脸色苍白得可怕，仿佛随时都要倒毙在路边一般，而他胸膛中却仿佛是肺叶在互相摩擦一般，发出十分令人惊怖地嘈杂声音。
    “六师弟……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声带着惊讶的质问在他身后响起，李玄有些意外地回过身，却见四师兄许君青与五师兄余文北两人一脸震惊地站在这间大院的门口，雨水连成一串，从两人的蓑衣上淌下来。
    看到他转过来的面庞，那令人觉得有些可怕的面色，许君青的眉头深深皱起，沉声问道：“六师弟，敢问你为何会在此处？”
    余文北却张了张嘴，看看身边的四师兄，似乎有些担忧李玄的状态，神色中尽是犹疑。
    “呵呵，为何？你们看不到吗？自然是来杀人的了！”
    李玄转过身，惨笑一声，伸手扶住身旁一株桃树，喘息着回答。
    “放肆！”
    许君青厉喝一声：“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是你的四师兄，你就这般与我说话吗？”
    余文北也接口道：“是啊，六师弟，你这是什么口气？四师兄问你，你便好好说话，何故要把这种事情揽到自己身上？”
    李玄乜斜着望了望许君青，却没有去看余文北的眼睛，眼帘微垂道：“是师父让你们来保护这个郝青书的罢。”
    余文北抢着道：“是啊，我二人返回途中接到师父传书，这才夙夜赶来，但不想却碰到了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少年胸膛当中发出十分明显的嘶哑呼噜声，仿佛里面是一台破旧的风箱一般。
    “不瞒两位师兄，我确实是来杀人的。”
    少年抬起头来，目光缓缓变得锐利了起来，一股厚重而宏大的灵息渐渐波动起来。
    许君青、余文北两人双双紧张起来。
    “最后叫你们一声师兄吧。”
    李玄反手将缚在身后的神侯弓解下，一股锐不可当的箭气便冲天而起，虽然明明所有人都看得到此刻他伤重之极，却不得不生出一股难以直面的巨大压力感。
    “今日之后，青山便无我这个老六了。”他轻叹一声，将两支箭搭在弓弦之上，身周六片淡蓝色的无用神锋缓缓浮现。
    “天涯路远，还望两位看在昔日兄弟情谊之上，让开路罢。”
    他的话语中透着一股生人莫近的冰冷，但也不知是雨还是泪，沿着他的眼角，从脸庞上滑落。
    “你……你……这是做什么？”
    余文北一脸的不可思议，震惊地看看李玄又看看身边的许君青，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师兄们虽然称不上如疼爱小师妹那般疼爱你，却都对你不错，你千辛万苦从潼城来到长安所求便不是拜入宗门吗？那你如今这是为了什么？”
    实在无法理解他的所作所为，余文北有些痛心又有些气愤地质问着。
    然而一旁的许君青却神色渐渐冰冷下来，一身灵息汹涌起来，淡淡道：“五师弟，你忘记了吗？老六年前便出发去了一趟隆中，有诸葛村夫那老贼一张八面透风嘴蛊惑、一颗七窍玲珑心算计着，只怕小师弟这颗心，现下都已经不在青山之上了。”
    “隆中……”
    余文北忽然沉寂了下来，看着逐渐剑拔弩张的师兄弟，一抹沉痛的神色涌起，长叹一声道：“六师弟，你何不再等一等，也许很多事情与你听到的并不一样。”
    “等什么？等着大师兄来取我项尚人头吗？”
    李玄冷冷质问了一句，却并不放松半点，仍旧箭指二人，淡淡道：“不妨在此把话说明了，即便你二人联手，而今却也未必拦得住李某人去！”
    话至此处，已经再无寰转的余地，余文北渐渐垂下眉来，一身灵息散发出来，凝实如铁，沉重如山。
    “既然如此，得罪了，六师弟！”
    这位性子火爆的五师兄不再纠缠，便在许君青之前先动了。
    一旁的四师兄更不多话，伸手一招，一只碧绿色的庞大葫芦出现在他怀中，被他整个人抱着，大喝一声：“酒神葫芦！”
    随即掌中术诀变化，葫芦嘴猛然打开，一道碧油油地洪流直冲出来，散发出浓烈的酒香气味。
    李玄眉尖一挑，却不想，原来这位嗜酒如命的四师兄，居然还是一名术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