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黑夜与白天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下山

    当叶通天揭破李玄心中最后一丝幻想之后，李玄终于溃败了下来。
    就连李氏血脉中那些不安的因子，那些基于血管中流淌着的疯狂，他都知道，那么，还要奢望他不知道些什么呢？
    李玄再次后退了两步，目光有些涣散，有些无神地盯着地面，喃喃道：“可是……可是……”
    叶通天走到了他的身边，轻轻拍着他的肩膀温声道：“毕竟你已经是李玄了，毕竟你已经是天下楼的六公子了，毕竟你已经是芸儿心里舍不掉的那个人了，你这般走下去，就算为师容你，可芸儿却要如何与你相处？”
    这是很现实的问题，也是李玄一直以来最头疼的问题。
    “就此打住，让一切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终究你和你的弓会看到这片世界上不一样的风景。”
    叶通天显得有些苦口婆心。
    但李玄的眼底却终于闪过了一丝冰冷的光彩。
    “师父……你让我……”
    “你可以好好想想，不管如何，是我带你进入天下楼，终究我是你的师父，所以我会做我应该做的事。”
    叶通天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一次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他背过手，袍袖轻拂，便如一阵清风般离开。
    留下李玄独自一人呆立在小山厅的正中。
    许久。
    许久。
    李玄的神色渐渐变得麻木了起来，或者是已然没有了太多悲喜。
    “如果你没有提起李氏血脉，没有提起兄弟睨于墙这些话，也许我就试着放下。”
    “但是师父啊……”
    李玄默默流下了一滴苦涩的泪水。
    “你是不是太心急了？”
    他有些冰冷地想道：“真的就像诸葛老儿所说那般，不惮于牺牲自己的亲女，也要将我牢牢锁在这座巍巍青山之上吗？”
    “原来这世间，根本就没有人会毫无所求的付出！”
    “也许，也许……除却芸儿……”
    缓缓闭上眼睛，当再次睁开时，李玄的眼神莫名坚定了起来。
    青山，终究，不能久留了。
    青衫微动，李玄转过身，大步走出小山厅，看到在外面安静等待了自己许久的青眉，眉眼间的凌厉之气，不由柔软了几分。
    青眉等了他这许久，见所有人都走了，只有自家少爷留在里面，心中不由惴惴。
    毕竟她是知道李玄前后两次出手的，她生怕这些事被拿出来诘问。
    但看到李玄出来，神色气质居然有了些许不同，似乎并没有太多的颓丧与失落，她便悄然放下心来，赶紧跟了上去，但李玄走的异常快，以至于她都有些跟不上了，不得不偷偷拉住他的袖子，一溜小跑跟在身边。
    回到小院，李玄并没有再次躺下静养，而是面带沉思之色静静坐在屋中一语不发。
    明明已然晚了，天色也暗了下来，但他却并不点灯，也不招呼青眉上灯。
    感受到他明显的心事，青眉不敢打扰，只得退了出来，在屋外隔着窗子看着他。
    幽暗的光线将李玄的脸庞切割成两半，一半在微光之中看不出喜怒，一半处于黑暗之中，根本看不到丝毫。
    这副场景有些令青眉心惊。
    自打认识李玄以来，他或霸道或温柔或幽默，都透露出些许朝气，更有一丝君子的气度在其中。
    而今这种气质，却无形中透露出些许冰寒，与她印象中的李玄大相径庭。
    不仅仅让她觉得陌生，更有些说不出来的恐惧。
    沉坐许久，李玄眼帘微垂，神庭慧眼骤然张开，小院内外无不在他的注视之下。
    “青眉，去门口守着，待会儿跟芸小姐说，我在冥思养伤，今晚不宜打扰。”
    有些小意地应了，青眉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却迟迟没有动，只是注视着晦暗屋中的李玄，一颗心慢慢地悬了起来。
    不知何时，李玄已然站了起来，一股沉重而汹涌的灵息如潮水般蔓延了出来，以青眉如今初入开镜的境界，居然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压制，一瞬间便连气息也不稳了。
    屋中的少年缓缓将那把宽刃长剑插入布套中，那张乌黑沉重的神侯弓也已然紧紧缚在了背上，他袖间鼓鼓囊囊显然是绑着趁手的其他小物件。
    似乎想到了什么，青眉提起裙子，快步走到阶下，双膝跪倒，深深伏低身体拜了下去。
    李玄推门出来，夜色下一袭青衫无风而动。
    “少爷，请……请不要抛下青眉……”
    少年的目光有些柔软地落在了她的头顶，伸出手来轻轻抚在她的头上，柔声道：“终究是让你失望了，也许我并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
    知道他每一次的出手，更能明白这一切与他当下-身份的冲突，青眉的心中明镜儿似的，但是她毕竟想不到，一切竟来的这般的快，走的也会这般的快。
    两行清泪缓缓自她的面颊上滑落，青眉紧紧拉住了少年的长衫下摆，有些惶然道：“少爷，你去哪里，我便跟着你去哪里，不论何地，青山于我不过是个住处，但有你的地方才是我要去的地方。”
    李玄苦涩一笑，淡淡道：“若我一步迈出这个院子，前边便是万仞深渊呢？”
    青眉一怔，终究咬了咬牙道：“那……那我也随少爷一同去！”
    想不到她居然死心塌地至此，李玄微微有些讶异，但也为她所感，眼眶有些湿润，笑道：“傻丫头，那不是送死吗？”
    “可是，若不能在少爷身边，青眉又与死何异？”
    她扬起犹带泪痕的脸颊，月色下动人心魄，那一双眸子凝望着李玄，再也藏不住多少个日夜来翻涌在心头的情愫。
    李玄微微闭上眼睛，似乎是在考虑，又似乎是在回忆，他自怀中取出那只她绣了许久的帕子道：“这个我会一直带在身边，青眉，有缘，再见！”
    说罢一股庞大的灵息轻轻一震，温柔地托着她向后推去，任她再如何挣扎，却再也不能靠近他一步。
    李玄走到小院门口，回过头来，月色在他的脸颊上留下了温柔的颜色，他轻轻道：“终究总是瞒不过你，相必也瞒不了芸儿罢，以后好好跟在她身边，替我照顾好她。”
    说罢，他的袍袖一拂，青眉便觉灵池一阵震动，整个人眼前的景色竟然扭曲浑浊起来，任她心中有再多不甘，却身不由己地合上了眼睛，失去意识前最后的感官是听到了小院的门合上的声音。
    【作者题外话】：第二卷即将在几日内完结，喜欢本书的朋友请多多支持，留下你的收藏，在新章节投出你宝贵的银票，本卷结束之后，将会有更加精彩的第三卷故事奉上，大家都跟上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