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中南初见 第八十一章 朝夕生死

    了因居然当着这样的场合，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向天下楼提亲，这个举动太惊人，也太过令人意外，以至于包括叶通天在内的所有人，一时半会儿都转不过神来。
    好好的一场关门弟子遴选祭典，先是有天慧上师与诸葛天机横插一脚，公然要人，被叶通天表态镇住之后，这个了因又当面提亲，似乎他们闻道寺师徒两个，都是冲着毁掉今天这个仪式来的。
    且不说叶通天是否属意于他，就是今天这番作为，又让叶通天如何同意？
    李玄本来平伏于地，但听到了因这么一番话，也一脸震惊地翻身而起，盯着了因那张脸，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坐在一边的天下楼众弟子，则表现不一，曲天歌面无表情，似乎并不在意，但本来平放在自己腿上的手，却不知何时已然拿到了桌面上，两手互相缓缓磋磨着。
    狄逊时常陪同叶芸儿出入闻道寺，对于了因的提亲，并没有表现出多少意外，似乎他早就有所预料。
    反倒是顾洪熙等三人都皱紧了眉头，看向天慧上师师徒两个，目光中充满了疑惑。
    “小了因，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叶芸儿在一边站着许久，不想终究牵涉到了自己，忍不住缓缓开口，语声微微颤抖，似乎不敢相信。
    了因抬起头来，直视着叶芸儿，温和笑道：“了因便是了因，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跟在你身后看了你那么多年，今日当着全天下我就是要说出来，我好喜欢你，我要娶你为妻！”
    叶芸儿似是受了刺激，凝目望着面前身形拔高、外形有所变化的那个少年僧人，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是她觉得心中有些美好的东西忽然碎掉了，一行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悄然滑落。
    张开双手，了因的面色变得有些激动起来，大声道：“此后大荒，再也没有人值得你流一滴泪，芸儿，做我的妻子好不好？”
    倒退了一步，叶芸儿陌生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僧人，喃喃道：“你疯了。”
    “我没疯！”了因站起身来朝着叶芸儿方向走出一步，大声道：“谁说我比你年龄小便不能爱慕你？谁说僧人便不可以婚娶？”
    “或许你说的有道理，但是你一个小屁孩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大放厥词？”望着了因的背影，李玄终于开口。
    山巅之上再次一阵哗然，一场好好的收徒祭典，发展到现在，似乎渐渐地要变成一场闹剧。
    了因理都没理李玄，还想再对叶芸儿说些什么，却听叶通天沉声道：“今日是叶某人昭告天下，收取关门弟子的吉日，此刻亦已有了结果，正是吉时，其他诸事，且容后再说。”
    他的话语不容置疑，充满了一国圣宗之主的威严。
    了因似有不服，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天慧上师上前按住了肩膀，拖到了一边。
    “李玄！”叶通天不再理会天慧上师师徒，高声喊出李玄的名字，转身走到了祭祀的案台之前。
    “弟子在。”李玄只得回身，再度恭敬拜倒，匍匐于叶通天身后。
    “你以大毅力、大气运，成为唯一登上他山虚界二层楼的人，按照规矩，今日之后便是我天下楼传人，拜于叶某人座下，你可有什么异议？”
    “弟子求之不得。”
    叶通天背对着他点了点头，燃起三炷香，面对着案台上一个袖珍的天下楼躬身一拜，高声道：“随我三拜历代祖师，从今之后，入我楼台，为本代第六弟子。”
    “是！”李玄不敢怠慢，匍匐在叶通天身后对着案台上的袖珍天下楼，虔诚拜了三拜，难掩心中激动，毕竟从潼城至此，数月颠簸终有了结果。
    三拜之后，叶通天转过身来，目光先是扫过青山之巅无数人，最后停留在李玄的头顶上，柔声道：“李玄，敬完祖师，敬师如父，只望从今之后，你我能有一段善始善终的师徒缘分。”
    听到叶通天的话，李玄福至心灵，再次对着叶通天行了三拜大礼，激动颤声道：“弟子不敢忘记师父教诲。”
    “好好。”叶通天摸了摸李玄的头顶，轻轻将他扶起，山巅之上无数人见此情景，知道此番祭典终于算是在波折中勉强完成了，都高声恭祝起来，虽然刚才波折不断，但此刻千万人同祝，倒也热闹非凡。
    祭典完成，天下楼诸位师兄弟与叶芸儿便也都汇合在叶通天身边，一边祝贺师父收入一名关门弟子，一边也与李玄正式见礼。
    叶通天面色凝重地受了一众弟子的祝贺，转过视线，望着天慧上师师徒，久久不语。
    了因仍不死心，走上前来对叶通天行了一礼道：“叶伯伯，晚辈的请求，您可同意否？”
    叶通天没有说话，这次曲天歌终于代师开口道：“师父不会同意的，小师妹尚且年幼，不论婚嫁之事，你且去吧，不要再闹了。”
    看了看曲天歌高傲的神色，了因皱眉看向叶芸儿继续道：“芸儿姐姐，你怎不说话？难道我在你心中只是一个小孩子吗？难道你认为我配不上你吗？”
    叶芸儿有些凌乱地看了看父亲的神色，又看了看一众师兄弟的神色，终于道：“了因，你是不是昏了头，你在说什么？”
    了因仍旧不放弃，抬眼看了看曲天歌又看了看李玄，一咬牙道：“我知道你大师兄向来视你为他未来的妻子，多年来对你看得极紧，更知道这个姓李的小子让你另眼相看，但你可知道我早已不是那个跟在你身后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了，如今我已半只脚踏入了虚界之境，未来自有无限可能，我们三个你总得选一个。”
    发现眼前的少年僧人，便似癔症了一般不可理喻，叶芸儿摇了摇头向后退了一步。
    了因还要再上前一步，李玄终于拦在了他的面前，沉声道：“天下楼前，还望了因师父不要再放肆了，否则休怪李某人不客气。”
    皱了皱眉头，了因怒道：“李玄，你算什么东西，你个尚未开启神庭慧眼的……咦？你怎么开镜了？”
    本来了因一朝放开压制，半只脚踏入了虚界境，心境变化只觉天下人都不放在眼中，但忽然发现之前还只是个普通人的李玄，这才过了多久，居然连续跨越两道沟壑直入开镜，不禁让他吃了一惊。
    他自从开启神庭慧眼之后，一直压制自身灵息，只为一朝突破打碎毕生桎梏，日后能够扶摇直上，但眼前的少年原本月前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门外汉，怎么月余不见居然有此成就，这在他看来简直不可思议！
    “师姐她不需要选择什么，也不需要你这般逼迫，这里是天下楼前，这里是青山之巅，了因师父，你好自为之。”李玄面色淡淡，盯着面带惊容的了因道。
    但此刻了因似乎已然无法控制情绪，面色变幻，一时疑惑，一时惊讶，一时愤怒，面色变化无端，最终他还是看了看叶芸儿，见后者有些受到惊吓的模样，正在李玄身后拉着他的衣襟，便觉一股无端的恼恨充斥心中。
    他忽然转过头来面对着李玄，双眼有些发红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李玄并不知道，只觉得今天这场祭典到了现在，仿佛就是一场闹剧，心中有些烦乱。
    见了因已然失去了控制，天慧上师旁观许久终于缓缓道：“了因，不可造次，回来。”
    听到天慧上师的召唤，了因这才微微收敛气势，反身走到了他的身边，但依旧用愤恨的眼神凝视着李玄。
    天慧上师向叶通天深深一礼道：“老友，此番实在对不住，日后贫僧自会有所交待。”
    叶通天应该是已然怒火难抑，被他们闹了这许久，仅仅只是保持仪容只怕已然耗尽了所有耐心，闻言并没有太多回应，只是淡淡道：“但愿吧。”
    天慧上师再次行礼，带着了因转身向下山的山道走去。
    临走到转角处，了因再次回过头来，对李玄道：“朝夕有命，非生即死，李玄，你等着我。”说罢消失在山道转角处。
    这句话语义不明，李玄听罢只觉心脏似乎被人揪了一下，十分不适，回过神来看向周围的师兄们，却见他们大多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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