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墨者的宿命

    燕国王都蓟城，燕丹太子宫。
    青思单膝跪地，略显几分憔悴之色。
    樊於期双膝跪地，鼻青脸肿，嘴边两个门牙早已不知去向。
    燕丹将手中的地图轻轻放回到桌子上。
    转身对着青思低声说道，“你先起来吧！”
    青思闻言，对着燕丹拱了拱手，“矩子，人我已经给您带回来了。”
    “还有最后一件事，做完，青思便不再是墨门中人。”
    “师父留下的矩子令，青思也不再奉命！”
    燕丹淡淡一笑。
    从桌子上取过来一只酒杯斟满，递到青思面前。
    “你为我燕墨出生入死多年，你我约定的最后三件事，如今你已经完成了两件。”
    “只要帮我完成这最后一件，从此你就不再是墨门中人！”
    青思面露几分喜色，接过燕丹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樊於期用力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刚想要一杯酒润润喉。
    却看到燕丹阴冷的目光看向自己。
    樊於期连忙对着燕丹叩拜下去。
    “属下有负太子所托，请太子责罚。”
    燕丹带着几分嫌弃的瞥了一眼樊於期。
    看他被打成这个逼样，燕丹真是懒得跟他多说一句废话。
    要不是看这个货还有那么一点点的用处。
    燕丹甚至都不想浪费粮食多养他一天。
    “如今韩战命王翦陈兵易水，表面上看是为了讨伐赵国残余在代郡的赵成。”
    “实则是为了下一步北上吞并我燕国做准备。”
    “秦国乃虎狼，韩战更是狼子野心。”
    “此人不除，我燕国早晚会灭与秦国。”
    樊於期闻言，脸上顿时青筋暴涨。
    “那韩战甚是猖獗，扬言要横扫六国一统天下。”
    “太子还要早做筹谋！”
    燕丹将手中的酒壶轻轻放到一旁。
    伸手将樊於期从地上拉了起来。
    “要除去韩战，还需要借樊将军身上一物才行。”
    樊於期用力拍了拍胸脯，大义凛然。
    “末将被韩战揍得惨不忍睹。”
    “但凡是能除去韩战，末将就算粉身碎骨也要第一个冲上去。”
    一抹冷笑从燕丹嘴角划过。
    “樊将军多虑了，无需粉身碎骨。”
    “只要借你项上人头一用便可！”
    樊於期闻言大惊失色。
    连忙对着燕丹拱了拱手，“太子莫是在说笑？”
    燕丹面色一沉，怒喝道，“本太子像是在说笑么？”
    话音刚落，对着门外的守卫大手一挥。
    “把他给我带下去，好吃好喝供着，别让他死了！”
    樊於期还没等回过神来，便再一次被五花大绑拖了出去。
    青思站在一旁，俏脸渐渐变得惶恐。
    燕丹从怀中取出一块黑色令牌高举过头顶。
    “墨门弟子青思听令。”
    “命你携带樊於期的人头和我燕国督亢一带的地图，以假意投奔秦国之由刺杀韩战！”
    青思闻言，忍不住向后跌退几步。
    连忙跪倒在地，“矩子恕罪，这件事，青思...做不到！”
    燕丹面色阴沉地围着青思转了一圈。
    “身为杀手，你竟然动了情？”
    青思对着燕丹拱了拱手。
    “青思身为墨门弟子，矩子令莫敢不从。”
    “但...这个命令，属下无法做到！”
    砰！
    燕丹一拳砸在面前的桌子上。
    “当初为了讨好吕不韦，保全我燕国，才命你接受吕不韦所托，潜入赵国营救嬴政回归秦国。”
    “万万想不到嬴政继位之后，竟然事事听命与韩战，吕不韦如今在秦国早已经没有了从前的势力！”
    “而你，却对那韩战动了情！”
    “我这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青思低着头，沉默不语。
    眼眸之中尽是凄凉之色。
    燕丹转过身冷冷地说道，“违抗矩子令，你知道是什么后果！”
    青思淡淡一笑，从地上缓缓起身。
    “青思去意已决，在下早已厌倦了杀手的日子。”
    “请恕青思无礼，从今天起，我只想做一个寻常之人！”
    燕丹大手一挥，“来人，把她给我关起来！”
    面对燕丹手中的矩子令，青思缓缓的将手中的袖剑丢到地上。
    她终究还是无法战胜墨者的信念。
    有那么一瞬间，她突然想起了韩战曾说过。
    墨者，都是榆木脑袋，永远一根筋。
    一辈子被一块铁疙瘩束缚。
    青思苦涩一笑。
    也许，他说的是对的！
    燕丹将桌子上的酒壶狠狠地砸到地上。
    这是第二个墨者公然违抗矩子令。
    墨门创建至今几十年，还从来没有过任何一个墨者违抗矩子令。
    更让燕丹感到崩溃的是，他们竟然都是为了这个韩战。
    前面是荆轲，现在是青思。
    高渐离从内殿缓缓走了出来。
    直接跪倒在地，对着燕丹拱手，“矩子，我墨门向来以侠者自居。”
    “青思对韩战有情，荆轲更是重义之人，您让他们去刺杀韩战，他们抗命也是情理之中。”
    “依属下之见，韩战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全是拜秦王嬴政所赐。”
    “矩子与其下令刺杀韩战，倒不如釜底抽薪，直接下令刺杀秦王嬴政。”
    燕丹无奈地冷哼一声。
    伸手对着门外指了指。
    “青思已然对那韩战动了情，就算我让她去刺杀嬴政。”
    “碍于韩战的关系，她也同样宁可一死，也会抗命不从！”
    “违抗矩子令者死！”
    “还不是因为你与那荆轲有生死之交，几次谏言我不可下达必杀令！”
    “如今青思也是这般违抗矩子令，墨门矩子令的威严何在？”
    高渐离连忙对着燕丹叩拜下去。
    “在下即为墨者，同样也是燕国之臣，追随太子多年，自当为燕国安危所忧虑。”
    “求太子放了荆轲，可以命他去刺杀秦王嬴政，这不算违背兄弟情义。”
    “荆轲必定会答应，请太子三思！”
    燕丹闻言，突然大喜。
    伸手将高渐离从地上拉了起来。
    “你去把他们两个一起带过来。”
    一抹诡异之色从燕丹眼角划过。
    高渐离的话倒是恰恰提醒了他。
    荆轲是重情重义之人，为了情义，宁愿一死违抗矩子令。
    既然如此，他也同样可以为了情义接受刺杀秦王的命令。
    对韩战有义，对青思又岂会无情？